“在他舅舅的女儿那里。”
“还活着呀。”
“嗯,但上年纪了,没从前那么活泼了。”
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了几句,一起沿湖往前走。
走着走着,苏玉心猿意马地想,这算不算约会呢?
谢琢在人群里,回头率还是那么高。
高个子的男人本就稀缺,他还长得帅,还有只无敌可爱的狗。
苏玉说想喝奶茶,经过一家绿林里的氧气小店,谢琢去帮她排队,有女生看看谢琢,又看看苏玉,犹豫要不要上前要号码,最后再看看苏玉,还是作罢。
苏玉置身事外地玩着狗,等他回来,才笑着调侃说:“如果不是我在,你应该又能领回去一沓爱的号码牌。”
谢琢把奶茶给她,不以为意说道:“那你还是一直在我身边吧。”
这话有歧义了。
他想说的必然是,你走在我旁边的话,能帮我挡挡桃花。
但换种角度理解,有着邀请她共度人生的诱惑力。
苏玉低头含住吸管。
露天的茶吧,他们坐的是二人小桌,桌子实在太小了,谢琢坐下后,无意识地将她一条腿夹在了中间。
膝盖碰到才发觉,两人都谨慎地挪开了一点,保证距离。
谢琢问她以后,有没有打算留在北京。
苏玉说:“等我博士毕业,我会进研究所工作,拿到落户资格,然后在这里安家。”
她说的是我会,而不是我想。
“我会攒钱买一个小小的房子,很小的那种,我自己住就好,把它装修成我喜欢的样子。
“也不一定要地段非常好的,但是我需要一扇东边的窗户,每天第一缕阳光要照到我身上。
“我喜欢养颜色很明亮的那种花,放在我的工作台上。
“哦,还要养一个小猫,我养了狗狗,因为我要赚钱,没有那么多的精力陪它玩,小猫很高冷,大多数时候互不干扰就很好。”
她勾画出人生版图的一角,像透露秘密一样,全盘展示给了他。
在谢琢眼里,必然都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小事。
可这是苏玉走了很长的路,才到达的远方。
谢琢没有表露不屑,他认真地听她讲述,然后弯一弯嘴角,说:“好厉害啊,苏玉。”
如果这是她深深地喜欢着他的那一年,苏玉会难为情地挠挠脸颊说,没有啦,我只是随便想一想的。
就算有野心也不敢说出来。
她不敢多看他一眼,怕自卑从眼睛里溢出。
而此刻的苏玉会看着谢琢,露出一个很轻淡,但称得上强大的笑容:“对呀,你也觉得我厉害吧?"
谢琢总觉得,重逢之后,苏玉常常云山雾罩的。
这
时他才觉得和她亲近了些。
很久没有这样,听她静静地诉说自己。
而苏玉也短暂地沉浸在快乐里,陈迹舟说过,因为她太善于倾听,所以需求会被忽视。
哥哥不会让她被忽视,谢琢也不会。
所以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细小快乐,她可以和他讲,因为他会予以回应。
谢琢会问,养花?喜欢什么花?
谢琢会说,东边很好,能量很足。
谢琢会说,什么品种的猫?你挺适合养猫的。
谢琢会笑着夸她,你好厉害啊,苏玉。
“我给小猫取好了名字。”她静悄悄地说。
谢琢:“叫什么。”
犹豫过后,苏玉又含笑低头,扭扭捏捏:“我不好意思说。
她要主动提取名的事儿,又不好意思说。
很显然,还是想要他再多问两句。
谢琢身子往前一点,心领神会地把手伸过去,掌心朝上,声音也压低了些:“偷偷告诉我,我不告诉别人。”
苏玉笑容低敛,像个小女孩。
她在他手心写字,一笔一划的,尤为轻细。
谢琢的生活算是忙碌,工作压力大,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兼顾感情。
于是也没有那么多复杂细腻的念头,去逐一理解、领悟、区分爱的发展阶段,比如好感是怎么样,心动是怎么样,再如何由此进化到喜欢,甚至爱。
他看着苏玉面带羞赧地在他手心写字。
她的难为情不是为他,是为难以启齿的小猫名字。
苏玉的黑色羽绒服称得上朴素,碎发沾一点雪檐下的湿气。素面朝天,清汤挂面的一张鹅蛋脸,生得显小,但从容的气质与谈吐又让她早早站在时光的彼岸,看透了许多,放掉了机巧,拥有了守拙的力量。
这一刻的她,没有那些庸俗意义里的诱人之处。
但谢琢看着她低敛的眼睫和翘起的嘴角,莫名地感到,一粒火种在深处暗生,快速地穿透了他的四肢百骸,点燃了他的身体。
那是一道没有由来地,浑浊得堪称亵渎的念头。
他想要占满她。
喜欢或者好感什么的,怎么区分不那么重要了,一夕之间就领会了情为何物,在他的世界观里,一则清晰的概念浮出。
欲望是感情的界碑。
谢琢喉结微动,自惭地蹙眉,收回了手。
苏玉堪堪写完三个字,见他逃脱的姿态匆匆,她先是不解,接着眼中露出生怕冒犯的歉意。
“痒。”他声线平平地解释,丝毫没有将身体里那激荡的波动流露在表面。
苏玉点头。
谢琢稍握拳,试图抹掉掌心真切的痒意:“小小玉?”
苏玉一惊,鼓了鼓腮帮,慌乱地眨眨眼,然后说:“你这样替我讲出来也蛮尴尬的。”
谢琢笑了。
苏玉用手指尖点了点他漂亮的表盘,动作很轻,“好漂亮的手表。”
谢琢往上扯了下衣袖,整个精致昂贵的表露出,他将骨骼修长的手往她面前轻盈一送:“会摘吗?”
苏玉一惊:“嗯?”
“送给你。”
她学他说话:“送给我干嘛呀,我喜欢看你戴。”
他眼神柔和,看着她笑。
看到表上的指针,苏玉说:“我要回学校了,晚上还有些事。”
他礼貌提出:“我送你过去。”
苏玉拒绝说:“不要了,我想自己跑跑步,最近都没怎么运动。”
谢琢思索过后,点头。
她起了身,又和奥斯卡打招呼。
奥斯卡被苏玉摸头,蹭一下就坐了起来,尾巴狂甩。
谢琢见它藏不了本性,实在懒得教育了。
他看看苏玉,欲言又止。
在
联谊会上,不合缘的两个人心照不宣地不提下次再见,那便是点到为止地表达结束。
可是,如果有人不想结束呢?
最后是她先开口,也是带有克制和试探的语气,提起不知道会不会被拒绝的下一次独处:“它有什么喜欢吃的,你可以告诉我,我给它买一点,方便跟它打好关系。”
苏玉看向他,请求说:“好不好?”
谢琢不假思索地点头:“好。”
意思是,还可以见小狗。
也还可以再见到他。
苏玉露出淡色的笑眼,挥挥手:“拜拜,谢琢。”
喜欢是什么呢?
谢琢还没有研究得特别明白。
不过他看着苏玉离去的背影,很希望现在能再下一场雪,这样的话,他就有理由送她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