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吃醋吗,苏玉。”
她紧缩的瞳孔慢慢化开,坚持不看他:“才不是。”
谢琢盯着她好一会儿,看她噘得可以挂油瓶的嘴巴,他莞尔一笑,学她的语调,淡淡回声:“才不是?”
"......"
苏玉不会刺他的。
她的追求者那么多,哪怕某个人不想追她了,选择跟别的女生在一起了,苏玉要是不喜欢的话,无论如何不会在意。
而不在意的表现,绝不是这样倔强地昂着脑袋,说走开,我要跟你划清关系!
她不会揪着眉毛,想把他推开,又欲拒还迎地下不了手,只用手掌没什么力气地撑在他的胸前。
小打小闹似的。
她不会对不喜欢的人有什么小脾气,更别提占有欲了。
爱来来,爱走走。
谢琢把她看得清清的。
他不生气,也不跟她闹别扭。
他想看她在意,不要她礼貌的笑,他要听她说气话。
他想逼出她的醋意,或是些别的什么,能让他看到苏玉对他的在意。
他很卑劣。
可是这就是感情。
这就是爱情。
“我跟公司团队一起去的,我和我老板,我老板的女朋友,老板的妹妹,还有我带的实习生。”
谢琢给她解释,又好笑说:“你室友眼睛那么尖呢,就看见我跟一个女生在一起?”
苏玉的眉心也慢慢地松了松,品他的话,嘀咕咕地说:“你老板怎么拖家带口的啊?”
谢琢是真的笑了。
他慢悠悠地说:“是,我也没想到他还给他妹弄了个票。我有什么招?我又不是主办方,也不能给她拦外面吧。”
布告栏后面的路很狭窄,苏玉被逼到墙角,站在一块路沿石上,也还得抬头看他。
他们浅浅地抱在一起。
她不由自主地,陷落在谢琢的身上清冷的气味里。
苏玉很小声说:“你要是也在追别人,我会难过的。”
“我知道。”
谢琢摸摸她的脸颊,很诚恳地说:“我知道,所以你会生气。
紧接着,他又眼含一点笑意,说:“但你要是因为误会难过,我可就要偷着乐了啊。”
他怎么还在摸她脸啊。
苏玉觉得眼下的感受比上次发热还难耐,她抿了抿唇,不好意思看他,很温吞地出声,“你不要抱着我,谢琢。”
“你这样子,我、我我,我说话都不经大脑思考了。”
谢琢低低地笑了一声,而后终于松开了箍住她的手。
他给了她一点距离。
苏玉低着头,看到那只戴腕表的手又自如地滑进了裤兜里。
他衬衫上一片褶皱,是他们拥抱过的痕迹。
苏玉没再看他。
她很庆幸夜已经深了,这个时候没有什么人路过,不然她这颗红烧狮子头一定会非常瞩目的。
她让自己冷却了片刻,然后认真地和他聊了聊:“我并不想心怀恶意揣摩你的想法,但是我的真心很珍贵,我不会轻易地给一个人。其实到现在,我都很难想象你喜欢我这件事,正在发生......”
他们认识,她对他一见钟情,到现在,整整十年。
小的时候,听陈奕迅的歌,对那样的时间跨度没有概念,但硬要感动,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现在,她波澜不惊地站在时间的另一头,她居然就这样轻飘飘地度过了十年。
她一个人度过了这样漫长的时光。
苏玉都不敢想象,这十年里,心里沉甸甸地装着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
在爱情这扇门里,她从始至终没有让另一个人进来过。
分明只有那样短短的时间和他有过交集,可是她心里沉沉的。
初恋就是这么难忘得不讲道理。
没有人说出为什么。
“原谅我把你想得很糟糕,我的防御心很强。我要有一个人,像我一样爱我。如果没有的话也没关系,我本来的计划里也没有爱情这个东西。”
“所以我不会去相亲,不会为了成家而恋爱。”
她刻意咬重了“相亲”这两个字,带着醋意的讽刺还没有结束。
他没有出声,听她说下去。
谢琢不是苏玉拒绝的第一个人。
但她应该是第一个拒绝他的人。
苏玉思考过无数次,谢琢对她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呢?
好奇,可能有。
当年她把他删了,让他耿耿于怀,所以对她产生了征服欲,可能也有。
觉得她肤白貌美,长得不错,调戏一下,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不是偶然再遇见,他的眼里还会有这样她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女同学吗?
“我怕我再一……………..”
她说到一半,改口:“我怕我真的喜欢上你,而你却给不了同样的分量,让我感到满足。”
说白了,她就是觉得不公平。
很不公平。
但他说:“你怎么知道我给不了呢?"
苏玉又一阵沉默。
“我收回我的气话。”
她冷静下来,告诉他:“但我此时此刻还是给不了你答复,我不会在有情绪的时候做重要决定。
“我也不想和你再产生误会,所以再给我点时间,让我考虑,让我弄清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可以吗?”
谢琢颔首。
他一点不担心苏玉去调查他的生活,他的人际关系,他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
至于那个黄小姐,他跟她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
句不太尊重人的,他到现在都没记住她长什么样。
说
“我会等。”他说。
苏玉又好奇他这样清明坦诚的样子:“那你......不介意被怀疑吗?”
谢琢说:“我尊重你的真心。”
苏玉心里软软地塌陷一片。
她这次沉默得有点久,似乎在做什么决定,最后说:“你等我两分钟,我上去拿个东西。”
谢琢说好。
苏玉快去快回,她拿下来一份病例报告。
报告的时间,距今有四五年了。
她二十岁的时候,在精神科医生那里,得到的诊断结果为轻度抑郁。
“很久以前的事了,没有复诊过,但是一直断断续续在吃药,如果还有进一步发展的话,我想你有知情权。”
苏玉说话的声音很轻淡,可是她要下很大的决心,才能把这份报告交到谢琢的面前。
一张用来抵御外界的底牌,应该可以吓跑很多人吧。
她的童年,她的贫穷,她的容忍,她的善良。
她的低谷,还有脆弱。
统统都在这里了。
她不能一直不安,所以还是选择向他坦白。
谢琢低眸,静静地扫过上面的每一个字。
她打量着他的神色,再一次给他建议:“你考虑清楚,再决定要不要继续。”
谢琢抬起眼,风波不动地叠起那份病历,塞回她手里。
“我说过,我考虑清楚了。”
苏玉站在深夜的晚风中,对上他坚持的眼神。
谢琢说:“刚才没有亲下去是因为,我不想你的初吻发生得太随便。我不想违背你的意愿,做你不愿接受的任何事。
"......"
“好像还没跟你说过。”
“我喜欢你,苏玉。”
在
他未落的话音里,苏玉的心脏紧了紧。
好像一阵呼啸的风来,吹走她经年的得失痛楚。她寸草不生的荒原,终于进入了草木更生的夏天。
那里有蝉鸣,晚风,绿意,还有漫长的白昼。
让她一眼钟情的少年。
谢琢见她抿唇不言,又道:“我等你答复,我会一直等。”
苏玉突然捂住耳朵,小声地咕哝:“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不用重复那么多遍......”
她捂耳朵捂得太紧,以至于谢琢后面说了什么,她都没听清了。
春天也快过去了,今天一点也不冷,微风还挺和煦的,但苏玉跑进宿舍楼的时候,脸和耳朵都红透了。
她不安定地坐在桌前,手臂抱着,病历垫在手底下,苏玉埋着脸偷偷地笑。
“诶。
倪秋含嚷嚷:“想不到那个大帅比居然眼熟我,在楼下还跟我借笔写东西!”
突然有人拍她肩膀。
苏玉不知道她这话是对她说的,等被喊起来,她懵懵说声:“嗯?你说什么?”
一个纯白色的相片袋被丢在苏玉的桌上??“他让我把这个捎给你。”
倪秋含看看苏玉的脸,意味深长地笑笑说:“放心,我没看。”
苏玉把两张拍立得的照片取出来,是那天,他在医院给她看过的。
她想留下,却遭到拒绝的照片。
现在又回到她的手里。
苏玉翻到背面,看到谢琢的字迹。
比起从前给她传的纸条上写的字,他现在的字体更成熟收敛了一些,清隽潇洒,遒劲锋利。
To苏玉:
照片归你了。
睡个好觉,期待下一次见到你,最好就在明天。
From.喜欢你的谢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