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琢为求婚布置了一些花,但是很快他发现,用处并不大,因为苏玉一跑过来就往他怀里扑,根本没挪眼看这场地。
她像是哭过了,眼睛还红红的。
谢琢被她撞了个满怀,手里捧的一束玫瑰花瓣都颤了下。
但他稳稳地接住了苏玉,还有她手里的信封。
苏玉两条手臂环在他的腰后,紧紧地,好一会儿没有将谢琢放开。
过完年一阵子,平江还在深冬,最冷的一段时间,苏玉落进谢琢的怀里,模糊的视线扫过旁边鲜艳的花色,像提前迎来了她的春天。
谢琢抱着苏玉,帮她顺了顺背。
“眼睛怎么了?”他好声地问。
她说:“有点想哭。”
她的眼尾看起来红红的,是想哭还是已经哭过了,他判断不出来。
不过谢琢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微微笑着,用微凉的关节碰她发红的眼眶:“我还怕临时准备会太草率。”
苏玉:“是......临时准备的吗?”
他嗯一声:“本来打算到北京再求婚,等天气暖和点,正式一点,找一个餐厅坐下来。但我想了想,去哪里,都不如在这里意义重大。”
苏玉用眼神问他,什么意义?
他说:“这里有以前的我,还有以前的你。
温柔的晚风里,少女的心旌浅浅地摇晃,时隔多年,她为他而动心的感觉从未更替。
谢琢用手掌浅浅地托住她的后脑勺,轻声地问她:“你还讨厌她吗?”
他在说哪一个她,不言而喻。
她对他说过,她再也不想回到以前的样子。
而眼下,苏玉在他怀里,缓缓地摇头。
她说:“我不讨厌她,我也希望她,不要怪我才好。”
苏玉说着,声音弱了下去,她觉得惭愧,她竟然一度自暴自弃到,想要丢掉从前的那个自己。
她曾经真的觉得那个女孩是一无是处的。
因为太过自卑,她从来看不到自己的闪光点。
可是那样的她,也成为了林老师最喜欢的学生。
毕业的时候,她收到的感谢信仅次于班长宋子悬。
许多年后,她最喜欢的男孩对她说,想要护送她到终点。
她在心里轻轻地、小心地喊她的名字:
苏玉,你听到了吗?
女孩清瘦的肩膀在他的掌心小幅度地颤动着,她似乎在克制着心里某一处饮泣的声音。
“她不会怪你的。’
谢琢说:“她那么善良、那么可爱。她只会发自内心地替你感到幸福。”
苏玉好不容易才把眼泪忍回去,坚强着点了点头。
谢琢的车停在旁边,后备箱满满都是玫瑰。
他从前对她承诺过,还会有很多花,都是给你的。
所以每次见面,他都会给她买花。
而苏玉也不会感到厌倦,她接过谢琢的花。
操场上只有他车里的灯亮着,苏玉看了看周围:“只有我们两个吗?”
“两个人就够了。”
谢琢料想到,苏玉不是很喜欢搞大阵仗的人,这一点上,他们两个不谋而合。
她的玉镯还戴在手上呢。
不过即便如此,苏玉仍有忧心,问他:“叔叔阿姨同意了吗?爷爷呢?你家里人不喜欢我怎么办?咱们这八字算有一撇了吗?会不会好突然?”
她突突地问出一堆问题,他被她可爱笑了。
这次回来的安排比较仓促,各家有各家的事情,没来得及两头折腾,谢琢家还有爷爷在疗养院,见父母就得再安排时间去见爷爷,行程繁琐,两个人商量过后就暂时搁置了这件事。
苏玉似乎是没想到求婚来得这么突然。
也可能在情理之中,而真正面临大事的一瞬,人必然是慌乱的。
谢琢比她镇静许多,笃定地告诉她:“我可以做主,放心。”
他说:“他们不会不喜欢你,退一万步说,真不喜欢,我还就不娶老婆了?”
谢琢目光灼灼,让她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决心,他说:“我的人生也是自由的。”
苏玉仿佛见到他眼中坚定而滚烫的一种信念,像希望的火种在这个深夜引燃。
她的手里还夹着信封。
苏玉低头,摊平纸张,又浅浅扫过一眼:“你怎么会还记得那件事啊?"
她说着,看向谢琢:“其实,其实那天是我特地跟你上的一辆车,我这样说,你会不会觉得很吓人?”
她心里乱乱的,但说到旧事还能稍微捋清一点思绪:“那段时间我特别的难过,因为我只想跟你演《罗密欧与朱丽叶》,但是你拒绝了我,你知道我多伤心吗。”
谢琢点了头,说:“我知道,你都写下来了。我知道你很伤心。”
她那篇有关于暗恋的体验的日记,他都看过。
“还挺神奇的,”苏玉回忆着,又觉得新鲜,“因为当时完全不知道你的心里是这么想的。”
从前看《初恋那件小事》觉得狗尾续貂,可是人生总有那么多的出其不意。
每个人都想知道,为什么男主角会爱上女主角呢?
因为或许换一个视角,在对方的眼里,故事又是另一种打开方式。
出其不意的真相,没准又是一种顺理成章。
苏玉怕把他衣服哭脏了,稍微退开一点距离。
谢琢说:“好好地求个婚吧,苏玉。”
“虽然有一些话已经说过不少次了,今天再重申一遍。
“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分开的时间,比相处的时间还长一点。不过没关系,这是可以弥补的。
“不管健康或者疾病,我会陪在你身边。贫穷或者富有,就更不用说了。
“就像你说的,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我现在想问一问你,愿不愿意从现在开始,跟我一起进入新的人生阶段。
讲到这儿,他顿了顿,接着说下去:“意思是,如果你觉得我还不错,愿不愿意嫁给我?”
无人的校园操场宁静得像一片旷野。
从前她在这里幻想着拥有。
而今又在这里释怀着时光。
苏玉看着他在暗处却仍然明亮的眼睛,出神了片刻。
“苏玉。”谢琢提醒她,“答应一声?”
“好。
钻石戴到了她的手上,谢琢把流泪的苏玉搂紧怀里。
“我爱你。”
这一次的爱,无疑要她先说。
苏玉开学要比谢琢开工晚一点,一段时间后她再回到一中,替他向林飞捎上了友好的问候,不过那句“你倒是替我问问看,我输你哪儿了?”没顺带传达。
因为林飞一碗水端平地表达了对两个人共同的称赞。
苏玉没想到,林飞知道他们两个人在一起,而且是很早就知道了。
最后得知来龙去脉,也是情理之中。
是谢琢说的。
他真是发请柬一般的挨个通知了每个人,连他们的高中班主任都没错过。
想到这儿,苏玉还是啼笑皆非。
提到谢琢,林飞还表现出对苏玉的刮目相看:“可以啊你,居然把当年赫赫有名的校草拿下了。”
这话苏玉就不爱听了:“他把我拿下也是很厉害啊。”
老师立刻改口:“当然,当然。”
她目前的地位还没到座谈会的地步,不过苏玉和林飞开玩笑:“等我当上院士了,到时候老师您还在一中教书,我再荣归故里,给您长面子,为了在您退休之前赶上趟,我会尽快的。”
苏玉笑眼弯弯,林飞也被她说得眉开眼笑。
“现在还后悔复读吗?”
他突然提到这件事,因为当年林飞为了苏玉好,不建议她复读,却被她母亲讽刺。
高四一整年,给她巨大的心理压力,也让她走上一条更辉煌的路。
苏玉摇头,微笑:“我的人生字典里就没有后悔这两个字。”
她说:“人生就是单行道嘛。”
最后在林飞的引荐下,苏玉登了回学校电视,给高三学生上了一次集体班会。
结束之后,林飞又拉苏玉去他自己的班级,给同学们讲讲经验。
高处的讲台对苏玉来说,是具有一点威严性的。
但仔细想想,也没那么可怕。
她本该不惧怕上台发言的。
主要是当年和谢琢一个班,她往那一站就会被他盯着,回答或演讲难免会有些缩手缩脚。
他在这个班里,即便一语不发,也起到了让她战战兢兢的作用。
苏玉很久没有在家里待这么长时间的一个新年假期了。
因为谢琢今年过来,家里人对他态度还算不错,况且男朋友来过之后的感觉很微妙,苏玉总觉得,父母看她,好像当她一条腿已经迈出这个家门似的。
有时珍惜,有时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