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人家一个月的月钱不过十多两,乔骁一出手就给了六十多两,的确慷慨。
“我是瞧着他家境贫寒,又可怜,当时不明我叔父真面目,也是因为他跟在我叔父身边,就拨了银钱贴补他家。”
“六六二字讲个大顺,他也算是为朝廷英年早逝了,就是图个好兆头。
余白芷一直都知道乔骁的本性不错。
“那他家里还有旁人?”
“有个卧病的老母,可惜他死了之后,他母亲没多久便病逝了。”那六十六两除却吃药之外,成了他母亲的安葬费。
余白芷静了一息,“父亲一向不许人动赈灾银两的。”
“你说什么?”乔晓没有听清般反问。
余白芷重复了一遍方才所言,她又接着道,“说了夫君可能不信,父亲管辖之内,从不许人抢朝廷赈灾救济的物资,若是有不规矩的人动手,定然会受到责罚。”
“除此之外,不搜民脂民膏,不夺老少妇孺,但凡阴山动手之人,必然经过详细调查,多为作恶多端,欺瞒奸诈之人。”
乔骁听了只觉得荒谬,“怎么可能?”
他觉得余白芷在逗他。
余白芷没说话,看着她的脸也不像是在说笑。
“这些年阴山的所作所为,世人有目共睹,广为流传。”乔骁皱眉道。
“世人所说,多是以讹传讹,夫君是信世人不信我了?”
“我……………”乔骁被她说得一噎。
主要是阴山山匪实在凶悍,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次朝廷战败,他也算是见识了……………
乔骁心里自然是有数的,可余白芷如此说,还很认真看着他,问他是不是不信任他,乔骁又噎了。
“夫君远在京城,又非亲眼所见,怎知阴山如何随意烧杀抢掠了?这些时日夫君在阴山上住着,可有听到看到众人下山抢什么东西吗?”
似乎真的没有,乔骁不说话了。
余白芷看了他一会,收回目光,垂下眼慢吞吞吃贵干糕点。
乔骁看着她恬静纤长的睫毛,“你、你生气了?”
“嗯?”余白芷抬眼,“没有啊。”
看着她的神情正常,听着语气倒是没有什么不对劲。
只是余白芷很少如此较真,准确来讲,应该是严肃与他说话,倒计较不上争辩。
乔骁,“………………你说的这些我并不清楚。
“看出来了。”余白芷接话,“但也情有可原,毕竟夫君不是阴山人,来这里也没多久,不了解阴山规矩。”
“你说的这些与外界流传的阴山山匪有些出入,我自然震惊。
“外界都说什么?”她问话的时候又给他递了几颗花生。
乔骁伸手去接,都给他递吃的了,应该是没有生气吧。
“外界说阴山山匪凶悍,无恶不作。”他只用了几个字概括告知。
余白芷听罢倒是没说什么。
乔骁静了一瞬,补充了一句,“......但你既然如此说,我会留心的。”
“夫君还是信我?”她问。
乔骁没迟疑多久颔首,“嗯。”
“为何?”方才不信,眼下这么快就信了?
余白芷好奇挑眉。
乔骁总不能自然是喜欢,因为这份喜欢,如今的余白芷在他心里有些份量。
她说的话,他自然放在心上。
更何况,平心而论的话,她说得对,他远在京城,这些多是世人所传,他并没有亲眼所见阴山山匪烧杀抢掠,只不过因为上一战剿匪,察觉到阴山山匪厉害。
但有一点乔骁很有体悟,阴山内部条理分明,看起来十分整肃,不似他之前见过的山匪,他从前也去剿匪,那些匪寨杂乱无章,内部十分不堪。
这些时日他接触了阴山不少人,大寨主余正的确是个能人,其余的管主们也不错……………
中、后两寨甚至可以说是安居乐业了。
此外,通过叔父一事,也让他真切明白,知人知面不知心,看人看事不能只看表象,别说是亲眼所见了,眼睛也会骗人。
一时半会捋不清楚,乔骁把话绕过去一开始,“你还记得阴山不远处的香安郡吗?”
“记得。”余白芷点头。
“先前接连不断下了一个多月大雨,香安郡旁边的溪山坍塌,压垮院舍,死了许多人......”就连路都堵住了。
“朝廷就是往那地方送的赈灾粮食,还派来人帮忙,所以我不可能记错,当时粮食被抢了一批,人也死了不少,他就在其中,死与山匪搏斗。”
余白芷听了直皱眉,“我不知道是谁冒充阴山山匪去做这件事情,但有一点夫君不知,溪山之上原来也有山匪,后被朝廷剿灭,徒留的人家兜兜转转还是在溪山落脚,那人的先辈与我父亲交好,当时我父亲还派人送了粮食银两过去。”
“不仅如此,还派了人去帮香安郡清除路上石头沙泥,帮忙周济难民。”
“什么?”乔骁蹙眉,“朝廷当中从未有人提起此事。”
“若真是阴山的人出手抢夺赈灾粮食,怎么可能只抢一部分?阴山但凡出手,不是我吹?,从未失手。”
乔骁所说的情况已经算是双方交上锋,阴山失手了。
“这………………”乔骁也明显意识到了不对劲。
“过些时日我们去后寨,可以带夫君去看看先前从香安郡带回来的人。”
“后寨有香安郡的人?”
“先前死了好多人,妇人弃婴,都是阴山的人带回来的。”
乔骁,“......”这件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他也完全没有想到,不过是查一个马威,竟然摸出那么多的马脚。
如果不是余正授意阴山山匪下的手抢夺赈灾粮食,剩下的可能性,一有人背着他这么做,二有人冒充阴山山匪。
丢失的那一部分粮食,是被谁吞了?
还有阴山前去帮忙的人力物力又挂在了谁的名下?
乔骁想了一圈,他忽而想到一件事情,问,“你......是拜托谁查的马威?”
总不可能是余白芷自己去做的,她又没下山。
他不过是前些时日没跟余白芷在一处,她居然就查到了那么多,难不成………………她和梅云庭有所往来?
那些时日,梅云庭可是一直在山寨的。
还有,今日梅云庭让他帮忙转达那句话,说什么喜欢。
她给梅云庭送了什么?
“我自然有办法。”她没说。
乔骁看着她的笑脸,“不方便说么?”他又问,“你找了梅云庭?"
余白芷摇头,“不是。”
“不是梅云庭是谁?”除了解令?和梅云庭,她还有别的?
知道这样追问不好,毕竟他已经说了要冷却喜悦她的心意,可就是管不住嘴,他心里已经明明在想不要问了,可......乔骁也是第一次认识到自己的嘴很快。
余白芷抬眸看他,乔骁起初还能跟她对视,后因为余白芷的眼眸当中笑意渐浓,他便挪开了眼,“......”
“夫君很在意我找人帮忙吗?”
“没有,你误会了。”男人冷着俊脸否认道。
他的侧脸清俊,眉头皱着,怎么看怎么...别扭。
小丫鬟在这时候洗了一些鲜果端上来,余白芷拿了过来吃,视线凝盯着男人紧绷的侧脸。
他被发觉戳破后,便在瞬间竖起高墙。
“是吗?”余白芷轻笑一声,“可我觉得......我好像没有误会。”
乔骁,“......”
余白芷直勾勾看着她是个什么意思?
她明明知道他对她生了情意,却还要这样说。
摊开说了她又不接受,回避了她还追着问,到底想怎么样?
情事经历单薄,他招架不住她这般。
被她看得无所遁形,乔骁撇过脸,余光也能扫到她的视线。
他索性转过来,寒着脸扫向她,冷声开口,
“是,我在意,那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