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平安还是被拒绝了,没能看到伤口。
刘公公把平安请到了门外,一边憋笑,一边解释:“二姑娘,殿下就是怕太血腥,让您看了,不好受。”
平安微微鼓起两边白皙的脸颊,撑得圆圆的,像是鼓成一团白绒羽毛的雪山小雀。
刘公公就知道平安是有点不开心了。
这倒是少见的,二姑娘向来是个好脾气的,他不由扼腕,可惜王爷没看到,不然一定会戳揉她的脸蛋的。
不过,平安的小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她本是往院子外面走的,留意到什么,突的停下脚步。
刘公公跟着停下:“怎么了?”
平安说:“有人。”
刘公公猛地惊讶,怕有刺客,正要招呼侍卫,平安走到回字廊的拐角,歪着脑袋,瞅过去。
她眨眨眼,蹲在那的万宣帝,也眨眼,两人大眼瞪小眼。
刘公公也看到万宣帝,更是瞠目结舌:“陛、陛下?”
万宣帝站起来,拂袍子,清清嗓子:“没什么,是朕让侍卫不要通禀的。’
平安也行了一礼,她定定地看着万宣帝,告御状:“陛下,王爷流了很多血,他不让我看。”
刘公公有点惊讶,就陛下如今和豫王殿下关系僵硬,平安敢这么直截了当地说豫王受伤,是有些天然的稚拙。
万宣帝看着平安。
十岁的小姑娘,眼睛里那么纯真,在她的世界里,一切从不弯弯绕绕,万宣帝在这里,那么他就是来看裴诠的。
所以,她又慢慢地补了一句:“陛下替我看。”
刘公公低头擦擦汗,二姑娘可能选错人了......
只一?那,万宣帝心中发苦,猎场的动物都是半年前就排查的,那恶狼定不是意外,只要想查,定能查到始作俑者。
知道裴诠受伤后,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来这儿,想看他的伤口,但又不敢。
就在方才,他已经想走了。
但小姑娘一本正经地告状,一本正经地请他,他突的觉得,来都来了,就差临门一脚,何必再折腾。
于是,万宣帝缓了缓,道:“朕,去看看。”
平安点点头,她不能看,是因为她还小,要等长大,皇帝都长这么大了,半头白发,不过,她也不确定万宣帝几岁。
眼看万宣帝进屋,她问刘公公:“皇帝,够大了吧?”
刘公公赶紧说:“哎哟,我的祖宗!可千万别说陛下年纪啊!”
平安:“?”
小平安童言无忌,刘公公可不敢笑,不管如何,陛下选择慰问豫王伤势,让他有点惊讶。
不过,若非薛二姑娘发现,陛下就这么走了也没人知道,那陛下和豫王隔着的鸿沟,只会越来越宽。
目下,平安在院子里的凉亭坐下,亭中煮起了茶,水泡咕噜咕噜,茶烟气在秋风里,随风袅娜。
光喝茶不够,不一会儿,小厨房端来糕点,平安吃了两块花生酥,香香脆脆的,她指着剩下的四块:“我想带走。”
这几年,二姑娘在王府的话,没有人不应的,自然就找了个纸袋子,仔细放好。
平安提好纸袋子,带回去给姐姐妹妹吃。
不过一刻钟,万宣帝从屋子里出来了,年过半百的老人,眼眶微红,消瘦的身形,已经有些撑不起龙袍了。
见万宣帝这个样子,刘公公心惊不已,更不清楚屋内到底讲了什么。
他本来以为,平安会问皇帝和王爷的对话,然而,平安只问:“陛下,严重吗?”
万宣帝回过神,他慈和地看着平安,说:“严重。”
平安:“哎。”
她这个年纪,一叹气,就和小大人似的,让人又喜爱又不忍的,万宣帝微微俯身,看着她的眼睛,道:“是朕严重低估了。”
平安眨眨眼,不太明白万宣帝低估了什么。
只刘公公读出话里话,忽的瞪大眼睛,万宣帝的意思,是他严重低估了太子对豫王的仇视。
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刘公公身在局中,只觉秋风都凉了许多。
秋狩一过,那恶狼的事,没有以东宫想象的“意外”一锤定音,很快,在大彻查中,查出有东宫的手笔,太子摘不离。
顿时,朝中大臣群情激愤,从还政先帝的呼声出来后,众人早就把豫王看做下下任,或者下一任君主。
若太子的缘故让豫王受难,岂不是先帝引狼入室,岂不是他们这些大臣不够忠君爱国?
东宫一时到了风口浪尖,现在,所有人都在等万宣帝的表态。
张皇后求过了,万宣帝却不见她,她头疼不已,这事按意外结算便好,万宣帝却非要深究。
太子妃李氏一直哭:“母后,到底谁才是父皇的亲儿子?”
张皇后:“闭嘴,这种话能乱说的么?”
从前在乡下,太子无所事事,游手好闲,万宣帝就不是十分待见太子,如今太子没长进,也是在消耗万宣帝的情分。
万宣帝这回,比想象中硬气许多,张皇后感到无所适从。
与外界不同,永国公府薛家和豫王府,都若往常,任尔东西南北风,自是不动如山。
正是香芋的季节,田地里供上新鲜的几十斤,冯夫人吩咐厨房的嬷嬷道:“留下一半做饭,另一半做小食。”
想起平安爱吃翻砂芋头,着人炒了一小盘,送去王府。
没错,送去王府。她的乖儿现在在王府玩呢!
冯夫人叹了口气,上回王爷就拿一个新奇玩意把她引过去,这回又不知道拿什么把人勾过去了。
不过这次,她是有些冤枉装了,他只是受了伤,没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