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了沈雾,沈迟的第一句话就是辞行:“我后天就要走了。”
“去哪儿?”沈雾问。
沈迟微微笑,“意大利。”他注意到沈雾疑惑又参杂着猜想的神色,补充说,“不是为了去找我妈,我对那个国度很好奇,自由至上,真正的自由,到底是什么?”这句他不像是在问沈雾。
沈雾默然片刻,忽而笑了,“好,有困难随时联系家里,我们是一家人。"
沈迟点头,“我知道,走前想跟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一起吃顿饭。”
“我来安排。”沈雾点头,“你放心。
谈不了两句, 沈迟起身离开,关门之际他微微回头,想了几秒才说出这么一句:“小雾,我希望你过得好。”
“我也是,哥,你也要过得好。”沈雾眉眼柔缓下来,带着笑意给予同样的祝福。
这次的送行餐大家都在场,沈迦跟沈迟喝了几杯,大家都没想到在沈家,跟沈迟最熟悉的居然是沈亦灼。
沈亦灼端着酒杯,“我们有联系方式的,经常聊天的啊,是吧哥。”
“是是。”沈迟无奈,“你喝醉了。”
“没有,”沈亦灼是出奇的亢奋,大家也都知道为什么,“只有我最了解你,我最懂你!”
这话出口,餐桌的气氛微妙的凝滞了一秒,沈霜四顾低声问着“什么啊?”,沈迦嘴角噙着一丝温和的笑,轻轻拍了拍沈迟的肩膀。
餐后,沈雾依靠在阳台上吹夜风,沈迦不多时也过来了,“看来他的话让你追忆起往昔了。”
沈雾回过头看了他一眼,长长的舒了口气,取出一支女士香烟咬在饱满的唇间。
沈迦擦亮打火机,为她点燃香烟,两人的脑袋挨得很近。
烟雾缭绕间,沈迦看清了沈雾的神色:
“绝大部分人的脾性都受原生家庭的影响,又怎能不让人感慨。”
“你知道沈亦灼母亲的故事吗?”沈雾问。
“不知道。”沈迦其实知道,但是他看得出微醺的沈雾想说说话。
“他母亲叫金瑶,出生在一个很贫穷的家庭。跟宁?相对比,金瑶太平凡太平凡,太过于平凡的人会对有权有势的人抱有至高幻想和滤镜,总感觉他们是多么了不得的人物。”
“金钱养人啊。”沈迦拉长了嗓音,听起来好像是有些可惜似的。
他倚靠在沈雾身边,两人的影子在地上重叠在一起。
“她有幻想,沈度周哄她说会离婚,会娶她。她就信了。”沈雾的面容在烟雾之后,笑的也不大真切,“她活在梦幻塔中,心中只有爱和自我,她也是高度自我的人,她没有考虑过沈亦灼。”
“这一辈子,她都在等待度周的身影,从沈度周有妻子有孩子时就等,等到了我母亲去世,又等到了柳文的登堂入室,她才明白根本不是他有没有结婚的问题。”
“她走了。”神雾又笑了,“又没有完全走,她去到了一个大家都找不到她,只有沈度能找得到她的地方。”
“她还心存希冀。”沈迦摇头。
“你觉得她爱她的儿子,她爱沈亦灼吗?”沈雾问。
沈雾要的不是答案。
沈迦抬起手掌,轻轻抚上她的面庞,安静的听她说。
“她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望着沈亦灼那张跟他父亲有几分相似的脸垂泪,直到她病死,她说,你去告诉你爸爸,你跟他说我死了,以后再也不会等他了。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沈雾将抽尽的香烟捻灭。
沈迦:“她希望沈度周后悔,后悔从前那些年这样对她。”
沈雾扶着围栏笑出了声,笑着笑着就靠在了沈迦的怀里,眼角竟然沁出了泪珠,“我妈妈很爱我,可她明知道自己要死了却不躲开,她是否也有着这样的想法。
沈迦抬手抚摸沈雾的发丝,一下一下的顺着,闭上眼睛静静地拥抱她。
“就好像男人后悔了...她曾受过的苦和难都一笔勾销了。”沈雾的声音随风飘走。
沈亦灼喝的酩酊大醉,沈迟扶他回房间休息,走前注意到他眼角晶莹滑落的透明泪水,他摇了摇头幽幽叹气。
沈亦灼做了个梦,梦中金瑶躺在床上进气少,随时都有可能停止呼吸。
他痛苦万分,见她冲自己招手,垂着泪跪在床前,想要听一听母亲临终的遗言,他与他母亲的感情不算亲厚,因为母亲从来不会表现得多么多么的爱他,总是看着他的脸出神、发呆。
会说什么呢?
说,儿子,从前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爱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