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着的时候。”
“什么时候闲着?……”
“打过使以后,行军歇下来,开荒休息的时候。”
“你这几年不容易呀?”
“嗯,自然你们也不容易。”水生说。
“嗯?我容易,”她有些气愤的说着,把饭端上来,放在炕上。“爹是顶不容易的一个人,他不能看见你回来……”她坐在一边看着水生吃饭,看不见他吃饭的样子八年了。永生想起父亲,胡乱吃了一点,就放下了。
“怎么?”她笑着问,“不如你们那小米饭好吃?”
水生没答话。他拾掇了出去。
回来,插好了隔山门。院子里那挤在窝里的鸡们,有时转动扑腾。孩子睡着了,睡的是那么安静,那呼吸就象泉水在春天的阳光里冒起的小水泡,愉快的升起,又幸福的降落。女人爬到孩子身边击,她一直果望着孩子的脸。她好象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孩子,孩子好象是从别人家借来,好象不是她生出,不是她在那潮湿闷热的高粱地,在那残酷的“扫荡”里奔跑喘息,丢鞋甩袜抱养大的,她好象不曾在这孩子身上寄托了一切,并且在孩子的身上祝福了孩子的爹:“那走的远远的人,早一天胜利回来吧!一家团聚。”好象她并没有常常在深深的夜晚醒来,向着那不懂事的孩子,诉说着翻来复去的题目:“你爹哩,他到哪里击了?打鬼子去了……他拿着大枪骑着大马……就要回来了,把宝贝放在马上……多好啊!”
现在,丈夫象从天上掉下来一样。她好象是想起了过去的一切,还编排那准备了好几年的话,要向现在已经坐到她身边的丈夫诉说了。
水生看着她。离别了八年,她好象并没有老多少。她今年二十九岁了,头发虽然乱些,可还是那么黑。脸孔苍白了一些,可是那两只眼睛里的光,还是那么强烈。
他望着她身上那自纺自织的棉衣和屋里的陈设。不论是人的身上,人的心里,都表现出是叫一种深藏的志气直撑,闯过了无数艰难的关口。
“还不睡吗?”过了一会,水生问。
“你困你睡吧,我睡不着。”女人慢慢的说。
“我也不困。”水生把大衣盖在身上,“我是有点冷。”
女人看着他那日本皮大衣,笑着问:“说真的,这**年,你想起过我吗?”
“不是说过了吗,想过。”
“怎么想法?”她逼着问。
“临过平扳路的那天夜里,我宿在一家小店,小店里有个鱼贩子是咱们乡亲。我买了一包小鱼下饭,吃着那鱼,就想起了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