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斯谨皱起眉。
“在你的项目里捣乱,还是多赚些功劳去董事长面前邀功,”贺郁川思索,“或者直接从你手里抢......”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跟我抢?”
果不其然,贺斯谨被他这番话激起脾气,拿钢笔扔他。
贺郁川知道他从小就有顺手扔东西的习惯,不避不闪地任由钢笔擦过自己脸侧。
“捡回来。”
贺斯谨还记得身在何处,压下火朝对方发号施令。
贺郁川弯下腰,恭敬地把钢笔捡起来,顺带放回了原处:“那天董事长叫你去书房之前,先叫我去问了些事。”
“问你什么了?”
贺斯谨脸色一变。
“没什么,只不过说你手下子公司股价暴跌的事。”
“我还没告诉董事长详细情况,但也说不准他什么时候想查,大哥最好还是快点解决那些烂摊子。”
贺郁川指指他手边不停震动响铃的手机。
“我猜是董事长打来的,大哥去接吧。”
贺斯谨将信将疑,在看清来电后就丢下他出了门,然后就没回来。
贺郁川估摸了一下时间,拿起对方刚才那杯没喝的咖啡,朝自己头上砸下去。
坚硬的瓷杯底磕上他的额角,如愿留下一个肉眼可见的伤口。
温颂一进来就看见地上一片狼藉,贺郁川捂着额头看她,咖啡液洒落一身,十分凄惨。
她把秘书留在门外:“去拿医药箱来。”
“怎么回事?”她四下看了一圈,“贺斯谨呢?”
贺郁川苦笑:“已经走了。”
他拿开手,额头上渗出一点红色,像被打了一顿还要替凶手遮掩的倒霉蛋。
温颂对495说:“他真能装。”
495也不得不承认:“对自己下手挺狠。”
温颂接过秘书拿来的医药箱,让对方找人来打扫这里,带贺郁川进了办公室内间,她找出酒精给对方消毒:“说吧,出什么事了。”
“最近有个子公司亏损严重,父亲说了大哥几句......他心情不好也正常。”
叙述顺序一改,贺斯谨会做出什么举动都变得合理化。
冰凉刺激的酒精棉按上伤口,贺郁川头皮一阵麻木,酒精的味道再刺激,也无法盖过江颂身上过近的气息,他攥紧自己的手腕。
对方以为他疼,便把手上的消毒用品给他:“这有镜子,你自己来吧。”
贺郁川接过酒精胡乱擦了几下。
温颂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眼尖地看见对方撩起来额发的那处还有另一道显眼的疤痕。
“你的头还真是多灾多难。”
贺郁川贴上创可贴,摸了摸那道被发丝隐藏了大半的暗疤。
“你们两个,都喜欢用手边的东西砸人。”
“我们?”
也许是受新伤口影响,那里微微炙烫,贺郁川慢慢摩挲粗糙的疤痕,好像他每次看到江颂,疼痛都像第一次那样新鲜。
他第一次见到江颂,是在贺斯谨的生日宴上。
-
刚到贺家没几天,贺郁川穿的还是在福利院的衣服,像乞丐躲在后花园的花房一角,偷偷看外面那群仿佛生活在天国的上流人士。
贺斯谨身边是跟他同龄或不同龄的小孩,切完蛋糕后能跟对方一起玩的人都要经过筛选。
贺郁川趁佣人不注意才能从房间出来偷看,大人进屋后,贺斯谨和一群半大的孩子回到别墅,他从花房出来,走到遮阳伞下的桌前想吃点东西。
在露台上他看到了一道眼熟的身影,跟福利院那位很照顾他的女孩很像。
对方穿着白色的裙子,像沾着晨曦微露的花瓣,所在之处都变得清明透彻。
贺郁川有一瞬间的恍惚。
“若遥姐?”
“你叫我什么?”
女孩露出全部正脸,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对不起。”贺郁川这才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你和我认识的人长得很像。”
“是吗?”
对方笑起来,原本近乎冷艳的脸变得灵动,发丝绸缎似的,整个人泛着鲜活的光泽。
贺郁川像被迷惑了,朝对方走近了一步,这才发现笑意未达眼底。
现在又一点都不像了。
他靠近露台,对方就后退,贺郁川看见对方身后近在咫尺的台阶,犹豫了一下,还是主动伸手将少女拽到安全的位置。
对方被他拉扯得一个趔趄,贺郁川又扶了对方一把。
刚开始表情有些不适,在听到屋内传来的人声后,对方像是立刻承了他的情,拽起他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朝没有人的地方跑去。
半边身体都被陌生的触感带得僵硬麻木,对方的手比看起来柔软温暖,贺郁川手心潮湿,小心翼翼地回握。
前面的少女似有所觉,回头对他弯了弯唇。
来到贺家遭受了这么多冷眼,眼前的少女是对他最温柔友善的人??
贺郁川被对方推倒在地,粗粝的沙子硌得他手心生疼,但他只是愕然地呆望着面前用他衣服慢条斯理擦手的人。
“我跟你认识的那个人很像?”
“没听见别人叫我的名字吗,蠢货。”
江颂声音很轻,坐在他身上踩住他的双手,她身量纤瘦,力气却大得惊人,面无表情的时候像瓷娃娃。
如果手里没举起那块石头,真宛如一幅精致油画。
贺郁川被震慑得说不出一个字,对方冰凌一样的眼神似乎在嗤笑他是个废物,手里的石头毫不留情地砸向他。
用他额上渗出来的血,完成最浓墨重彩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