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菀菀什么也不知道了。
意识好似被封印在漆黑盒子中,黏黏糊糊的。她只是下意识紧紧咬住唯一能咬住的。
唇齿间留存股桃子的香味。
她被清淡冰凉的气息包裹,像夏日里泡在大海中,连每颗细胞都在舒畅地活动着。
"......"
直到听见少年难忍的嗓音,他嗓音微哑,近乎咬着牙关问她:
“差不多行了吧?"
指尖穿过无数细丝箍住的东西在克制不住地发抖,或者可能不是东西,是他的乌发和后脑勺。
虞菀菀才骤然回神,身体那股奇怪的不适感荡然无存。
她单手摁住薛祈安的脑袋,另只手扯住他的衣襟,抬眸正好能瞥见他脖颈的一点突起。
水??的,随她视线游弋而上下滚动了一圈。
全是齿痕。
那片白皙如瓷的肌肤,从锁骨到喉结往上一点儿,全被她出了泛红的齿痕。
“是这样的,我能解释。”
大抵弄清现在状况,虞菀菀飞速退后,想了想又赶紧伸手要帮他把衣襟合拢,解释说:
“你知道的我是合欢宗女修,意识丧失的时候就,就会忍不住想要练功!毕竟我这么上进,是的不愧是我,但这局面我也不想的啊。”
毕竟她要是意识清醒,哪会只肯喉结和锁骨啊。
虞菀菀目光游离一瞬。
薛祈安呵了一声,都懒得再搭理她,垂眸慢条斯理扣着衣襟。动作缓而矜贵。
衣领没有高过喉结,那片红印若隐若现从茶白底显露,反而有种欲说还休的勾人。
这是生气还是没生气?
虞菀菀斟酌着,要开口说点什么时,他已经轻飘飘望过来。
“师姐,你先别说话。”
薛祈安微笑,眸中似有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的寒凉:
“毕竟我现在有点火大。”
她的气息,还有他那股失控的情绪,都令人很不爽。
明明很凉飕飕一瞥,少年眼尾却泛着染胭脂般的绯红,和那颗妖冶红痣相得益彰。
物理层面不太有杀伤力,精神层面…………
那可太有了。
她刚才怎么就不是醒着的呢?虞菀菀那个悔啊。
但其实也知道真得很冒犯,她走近认真道歉:“对不起啊,我也不知道方才是怎么回事。’
“你要生气的话,给你咬回来吗?”她指指自己脖颈和他喉结同样的位置。
薛祈安轻描淡写看她眼。
也不答,连眉都未挑一下:“师姐,你挡我阳光了。”
………...地底哪来的阳光?
虞菀菀是真的想揍他,可他有张好漂亮的脸呢。
她只能一怒之下,怒了再怒。
虞菀菀不情不愿挪到旁边站着。
“师姐刚才要是也能这么乖就好了呢。”少年微笑看她。
那团青绿色光团似要往她那儿跑,立刻被毫不留情地捉回去。
它发出像塑料鸭子一样的“吱呀”尖叫。
虞菀菀看着薛祈安把它丢垃圾似地往石门上丢,以为他要发泄不满,震惊制止:
“你、你要不还是??”
揍我吧。
话音未落,石门轰然大开。
青绿色光团变成一人高的钥匙插入石门中,又重新变成光团围着薛祈安飘啊飘。
虞菀菀火速改口:“你要不还是让我亲一下吧。”
“让你啃还不够了?”
薛祈安嗤笑一声,头也不回地往石门内走:“不如我回去干脆找个位置纹您的牙印,也省得麻烦您下次四处乱啃吧?”
用了敬语,很阴阳怪气的讽意。
可听起来怎么有种奇怪的带劲呢。
挺好,她就喜欢带劲的。
但避免他误会,虞菀菀跟在他后头,还是要认真澄清:“我没有这种特殊癖好。”
薛祈安那讥诮笑意愈甚:“啃跟亲有区别?”
都很讨人厌。
“......你今天是不是不会好好说话了?”
“对,我不会。”
薛祈安撩起眼皮,淡淡然看她一眼。少女目光忽地游移?那。
生气了?
生气了就正好安静??
正想着,忽地就听见她很莫名其妙,充满真情实感地接了一句:
“挺好,勤加保持。”
“哈?”
薛祈安诧异回头。
“我说你啊,冷脸也很漂亮。不错,勤加保持,爱看好看多看。”虞菀菀发自内心说。
反正她也可以不好好说话。
他脸漂亮最重要。
薛祈安硬生生给气笑了。
“师姐,和你说话我早晚要折寿。”
“我就不一样了,和你说话感觉能长生不老。”
薛祈安深吸口气,别过脸,打定主意不要再和她说一个字。
一股阴凉幽暗气息扑面而来,温度好似陡然间低了十度。穴顶钟乳石的水滴滴落,从衣领没入,冻得虞菀菀一个激灵。
仰起头,她却呼吸一滞,和那小山似的骷髅山打个正照面。
满目尽是骇人惨白,不晓得从何吹来阵风,从骷髅堆叠的缝隙、骨架天然地孔洞间穿过。
虞菀菀手脚发凉,牙关被冻得止不住打颤。她赶忙要去戒子囊里掏衣服,不再敢看那片尸山,
妖冢内禁制尚在,她连芥子囊都打不开。
薛祈安偏头看了眼,屈指随意一弹那青绿色的光团。
那光团霎时散成无数浮光黏在少女青绿色的衣裙上,不引起半点异样。
虞菀菀只感觉忽地一暖。
轰隆轰隆。
地面突然一?,头顶星盘光线都愈盛,其上的青龙七宿无声息变了位置。
尸山摇晃刹那,震动停止时,锥形顶还在嘎吱嘎吱地左右晃动。虞菀菀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下一瞬,三分之一的尸山轰然倒塌,雪崩般,在纷扬的尘土间劈头盖脸咋来。
虞菀菀拔腿就要跑。
冷不丁的,后衣领给人揪住。
她惊愕扭头,对上少年如寒冰般的雾蓝色眼眸,不知怎地忽然打个寒颤。
地面还在轻微动荡着,尸山倒塌太快,转瞬便像场喧嚣的海啸袭至跟前。
虞菀菀屏住呼吸,绷紧身体,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她听见一声嗤笑,悄悄地睁开眼,倒塌的白骨停留在往前大概六七步的样子。
“你能不能先算一下呢?”
薛祈安松开她的衣领,心平气和说:“你就是按它们全塌下来算,都砸不到我们这边。
......谁小命当头还会计算啊!
要不怎么说术业有专攻呢。这种strong的反派气场,她就学不来。
“这些尸骨,”虞菀菀看了眼就收回目光,小心地问,“是妖的吗?”
薛祈安:“师姐要不猜一下,这儿为什么叫妖冢呢?"
3838: "......"
她是想问,妖族死后为什么会留尸骨。
妖善伪装,遮掩那一身妖气,几乎很难和人区分。唯有死后,妖族死后不留尸骨,散作白雾,飘散于天地间。
“这儿是妖境的遗迹。”
薛祈安看她眼,猜出她想问什么,慢条斯理开口说:“只有留在人界的妖族才没尸骨。在妖境,没尸骨、化白雾的就是人了。
以前不单有三界,还有妖族生活的妖境,即妖界。妖境的入口在人界,双方素有来往。
但那时灵力尚未衰微,修士瞧不上妖族生性野蛮,妖族瞧不上修士天生体弱,两者摩擦加剧。
后来打起来了,妖族意外惨败。可人族也折损不少。
最终,妖主被斩,诸位人族修士以身祭阵,封死妖境。也默许余下的妖族在人界生存,才勉强维持后来许多年的和平景象。
道理她都懂,但为什么收妖的法器里会有妖境的遗迹啊?
虞菀菀试着思考,但思考失败。
她好像走进书里完全没提及的一个副本。
“这个尸骨怎么了?”
虞菀菀努力不去注意周围诡谲的环境,看他俯身捡走一条白色的骨头。
之所以是一条,因为这是串鱼骨.......
“没,有人请我帮她夫君收个尸。妖冢只有妖族能进。”薛祈安随意解释,将那串鱼骨收入囊中。
“不过吧,”他说着,又轻笑着“唔”了一声,“她应该也不能算人?抽了妖骨的妖,哪方都不待见。”
妖骨相当于修士的灵根。
修士废灵根后可以入妖道,妖妖骨,同样可以洗髓做修士。
可那很痛啊。
相当于没麻醉药进行了一场剖骨取心的手术。
而且......大家都说这样是妖不妖,人不人的。
小说看多了,虞菀菀不自觉就脑补一出催人流泪的爱情故事,夸赞他的举止:“那你人还挺好的啊。”
“各取所需。”他倒是很诚实说。
等会儿。
他们从孟章怡指的路掉下,薛祈安明显知道这里的状况。
“你是在帮孟章怡的夫君收骨?”虞菀菀忽地反应过来。
孟章怡是抽妖骨的妖,他夫君死在赵叔炼的法器里。
差一点,就差一点,脑海里杂乱无章的信息就能串到一处了。
但是什么时候呢?他是从什么时候认识孟章怡的?
孟章怡在这里被关一年多。
周围白骨纵横,钟乳石的水滴还滴滴答答坠落在地,不晓得从何而起的阴风仍如常吹着。
“师姐猜出来了?”
很容易就从她目光的微变中猜出想法,薛祈安眉弯如月,很轻地一勾唇角道:“真棒。”
毫不吝啬的夸赞。
虞菀菀觑着少年含笑的面容,背脊地一寒,她下意识向后退一步,心里竟然生出股很荒谬的猜测:
他要把她杀人灭口。
“但抱歉啊,没有奖励。”那股清冽淡然的嗓音里连笑意都如旧。
眼前?地一花,像道银白疾风,少年忽然从她视野里消失。
鬓发被风带起的刹那,那对寒凉的雾蓝色眼瞳已至跟前,她的几缕乌发被削断飘落。
当啷!
身后利刃铿锵相接,有几滴温热液体飞溅至脖颈,滚烫地没入衣襟。
鼻腔涌入股淡淡的异香。
她被少年拦腰往怀里一带,听见他笑一声,胸膛微动和心跳混着震得她耳膜发。
他赤手接住那把寒光凛然的剑刃,满不在意不停淌落的鲜血。
“灵核不在我这。”
薛祈安随意睨了眼被砍断飘落的青绿发带,抬眸看向面前青年,懒洋洋笑道。
当然不在他这。
毕竟需要驱寒气的又不是他。
突然的变故令二者皆是一愣。虞菀菀惊愕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