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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12春(1 / 2)

冬天里的冰霜能封存许多东西,巨型动物进入休眠,柔弱的小草潜入地底,一切都变得慢了起来,可一旦它被生命力突破,就会冰裂震响,水流拼命往外涌,不可阻挡之势是积压已久的地动山摇。

而令冰层崩塌的仅仅只是一道温热的指腹,它正轻轻地刮着周茉脸上的灰土。

她越低下头, 他的视线就探得越近,最后她无法招架地往后退了退,那道粗糙的指腹悬在空气中。

他说:“在我们那儿,朋友间没那么多讲究。”

楼望东的意思是,她不必要这么紧张,他也不想让她觉得唐突,于是问她:“你们那儿介意吗?”

你......介意吗?

周茉心里慌乱起来,这种男生摸女生脸蛋的事,放在哪里都不太对劲吧!

她太乱了,嘴巴也乱,说出口的话不受控制:“那你们亲女生的脸......也是随便的吗?”

说完她眼瞳怔怔放大,双手拼命挥摆出风来,急着解释:“我的意思是,当时那种情况,我也不讲究......现在什么年代了,大清都亡了呵呵......”

她说完就觉得自己语无伦次,怎么会这样,她可是在法庭上跟大爷大妈们辩论过许多次的选手。

这时楼望东双手插回兜道:“鄂温克族在大清叫索伦部,满蒙八旗之一,朝廷确实没了,人还在。”

周茉脸上的神情被风冻了冻,见他踩下台阶往街道上走,忽然懵懵的,嘀咕道:“那……………那你们是......随便还是不随便啊?"

她轻轻呼了口气,肩膀浅浅垮下。

这次她以为楼望东还是像以前那样,长腿一下子就会走得离她很远,她不得不小跑追上他,可当她迈着腿跟上几步路时,看见他在街角停了下来,神色淡淡地等她。

她眼瞳轻轻颤了颤,忽然觉得他形象伟岸,又觉得自己花痴泛滥,一个高挺帅哥只是等了她一下,便觉得他是极好的。

而这时在路边微笑地招揽客人的司机大哥,让她只觉聒噪。

周茉快步朝他跑去时,石板路上有一块凸起,她没看见,一下子被绊得身子歪了歪,忽然有道大掌扶上她的胳膊,头顶落来一道叹声:“慢点,我不会跑。”

她没挣开男人的大学,偷偷压着心跳,问他:“我们一会去哪里?”

“旅馆。”

说罢,楼望东拍了拍手掌,像清掉从周茉脸上刮下来的土一样,又说了句:“不是说身上脏吗?”

周茉在听到“旅馆”两个字的时候心脏快压不住地突出胸口了,谁知他又多余地解释了一句。

她“哦”了声,手里拎着从店里买回来的新衣服,问问道:“我刚才问了老板,前面有便利店,我需要买些东西。”

楼望东跟她并肩走着,周茉手里提着的袋子隔在两人中间,他也没有替她拎,也没有绕到另一边跟她走近。

想到这,周茉心思压了压,纠结这些做什么呢?

忽然,斜刺里有辆电瓶车从拐角滑着开了过来,周茉惊“呀”了声,而楼望东正巧走在靠马路的那一边,她下意识拉住他的手,往自己这边拽了进来。

周茉说他:“你走那么出去,车一下就碰到你了!”

楼望东轻“嗤”了声,好像那车就算开再近也不会碰到他的不屑,反而说她:“你买的衣服这么多,人行道都能占一半了。”

周茉有些不高兴了:“女生不能买衣服吗?”

楼望东微俯身,视线压下时,她恰好抬起头,白日在他轮廓上镀层迷离的光:“你会在这里长住吗?”

周茉微愣,随后凝起眉尖,道:“不是你说的明天就要走吗?当然不留在这里。”

楼望东视线又看了眼她提的衣服袋子,胀鼓鼓的,她感觉越来越重了,总算换了个手提,他们之间的距离总算没隔着那该死的一堆衣服。

他的目光带着试探,沉静地看向她:“我是问,你会留在鄂温克吗?如果只是来一趟,就别什么都想要,这里的东西,不是都能带回香港。”

周茉在他这句话里深深地怔然,指尖兜住的袋子往下沉,是买的东西确实太多了,他在说她还要去小卖部买,抑或者是提醒她,收起那点小心思,他们之间的边界还没到她可以随意指责他的地步。

她又低下头了,楼望东去捞她手里的购物袋,就听见周荣说:“不用了,我自己拎。”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连她自己都听出了酸涩在溢动。

楼望东没有松手,她的力气扯不过他的,所以她说:“就算回香港穿不上又怎么样,现在就不穿了吗?就冻着了吗?”

楼望东听到了答案,气息沉落,两人都在争一个购物袋,他说:“行,那你就好好穿,穿够再走。”

购物袋的绳子被他勾走,周茉也不想跟他抢了,头也不回地往路边的小卖部走进去。

楼望东跟在后面掀开那张摇摇曳曳的挡风门帘,眼神一下就看到她进了置物架里,遂把袋子放到桌边,慢条斯理地等人。

这时坐在旁边收银台的精瘦老头开口问:“小伙子要打电话呢?”

楼望东闲散地背靠桌边,下巴朝店里头的白衣姑娘挑了挑:“等她。”

老头坐着的地方右手边有个小窗,适用于他平时从窗户里兜售电话费,此刻他手肘搭在小窗边,手里点着烟往外吐气:“哪儿捡来的小姑娘?衣服头发也不给她收拾收拾,怕太漂亮让人走了?”

楼望东眉头拧起,侧眸看向老头,这家店似乎许久没来生客了,连座机都像这个老板一样两鬓发白。

“这不是买衣服了么?”

老头沧桑地笑了声,眯眼又抽了口烟,另一道手点了点结账台上的摆货架,楼望东视线扫了过去,陡然脸色一沉,因为对方的下作思想而直起身,朝埋在店里头的姑娘道:“茉莉,去下一家店买。”

“快了,快了!我看到有我喜欢的东西了!”

姑娘的声音清清脆脆的,楼望东真想动手把她拽走。

这时搭在小窗边的老头仿佛没看到楼望东的脾气,继续心平气和地推销着计生用品:“瞧,女人的爱很泛滥,今天喜欢天上的一朵云,明天喜欢地上的一条河。”

听到后面那句话,望眼神沉凝,茉莉才说他是一条河。

老头掌心一合,然后往两边拉开,对他说:“其实男人和女人之间的距离是很远的。”

楼望东垂眸,在开着暖气的老式杂货店里微张着冷唇呼吸。

他们之间,隔了大半个中国。

而此时老头问了句:“小伙子,你拿什么去缩短这个距离?”

就在他把手又指向自己店里的那一排计生用品时,女孩抱着零杂的包装品堆到了收银台上。

“老板!买单!"

“嚯!”

老头看着一桌子的货,喜笑颜开。

这时周茉对楼望东说:“你挑了自己的洗漱用品了吗?”

楼望东心情欠佳,没吭声就往货架走去,但他没她走那么远,耳朵里听见茉莉小太阳似地跟老板聊天:“这里信号不好,所以电话生意不错吧!”

老头说话的语气高兴地拔高了八度:“还行还行,托您的福。”

“我不打电话,但我买东西。”

“呵呵呵,多谢光顾了......你们来旅游的嘛?”

“不是呢,请问这附近有营业着的好旅馆推荐嘛?”

“我们这里太偏了,有那个民宿可以吗?”

周茉用力点头:“可以呀,在哪儿?”

“我家。”

这时楼望东过来把周茉刚装好的袋子拿走,又去提她那一袋衣服,说:“我不买了,走。”

周茉刚想说可以住老板家的民宿,就见他径直往外走了,遂不好意思地朝老板道:“我问他愿不愿意。”

老板轻叹了声,说:“小姑娘,一个男人心里有你,他还能不听你的吗?”

这句话让周茉顿时结巴了:“您………………您误会了.......我们只是结伴的朋友。”

老板意味深长的眼神笑了笑,这时门帘再次被掀起,周茉被突然吓了跳,这时楼望东站在门口看她,眼神沉沉的,仿佛在说:走不走。

她才跟老板说没几句话,他就折返回来了。

以往可都是她去追的他。

周茉说:“你定好酒店了吗?要不要去看看老板家的民宿?”

楼望东冷着脸说:“有别的旅店。”

他不想在这里逗留太久,尤其看到那排避孕套就眼神火辣。

而周茉还偏偏说:“可我想去看看。”

因为刚才老板说:他心里有你,就会跟来。

楼望东眉头拧紧,老板在周茉身后微微一笑,道:“我们民宿的配套用品可是很齐全的哦。”

周茉便问起老板的民宿叫什么名字,她在手机里订,谁知老板摆了摆手道:“跟我订更便宜的嘛。”

周茉这时“呵呵”笑了两声,其实她是想看看环境和评论的,但老板这么说的时候,她忽然问了句:“是合法经营吧?"

老板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楼望东站在姑娘身后双手环胸,眉梢挑起看老头。

等两人从杂货店出来,楼望东面上颇有些傲娇,对她道:“让你别在这家店买,执照都过期了。

“我怎么知道,”

周茉双手揣兜道:“你刚才怎么突然不让我买了?”

楼望东没说老板推销的那些东西,心眼子坏,而是撤过眼神道:“你信我了么?”

周茉解释:“我买东西看过包装日期,是好的,只是老板年纪大了,没去续期,我刚才已经告诉他打什么电话操作了。

楼望东看她对别人都有耐心的样子,双手环胸视线微偏:“那你下次听我的么?”

周茉眼眸低了低:“如果证是真的,你会听我的吗?”

老板的证是假的,但他说的话却有几分真:一个男人心里有你,他还能不听你的吗?

而楼望东却说:“那也不去住他家的店。”

周茉感觉冷风吹来酸住了她的鼻尖,她有些难受,一路没有说话。

楼望东把东西放到车上,对她道:“发什么呆?”

周茉深呼吸了道气,手握到门把手上时,看到嘴巴里吐出的白雾,对他说:“那你去订旅馆吧,反正你也没听过我的。”

楼望东似乎听出了她的小脾气,上车后沉了沉气,道:“本来今天要去博克图,那就在这里住一晚。”

周茉闷声道:“那就去博克图吧,你不是说要帮我找到乌沙吗?”

虽然现在已经不用她去送传票了,但这个理由仍然有效地掩饰了她想留下他的意图。

楼望东下颚微紧了紧,平声道:“你不是说这家烤肉店好吃,明天还要来么?”

此刻周茉水瞳地亮起。

楼望东双手滑过方向盘,心情谈不上愉悦,让周茉觉得他似乎有些勉强,微歪头,轻声问道:“你是真心实意想听我的吗?”

楼望东眼眸瞥了她一眼,让周茉觉得他的笑里全是假意:“当然。”

连他自己都分不清那假意里是不是有一丝私藏的真心,对她说:“你以为我不想让你找到乌沙吗?”

周茉眼瞳微微一怔。

楼望东收回视线,看向前方,这条路太窄,如果一直找不到乌沙,她是不是就一直跟在他的身边?

到了旅馆,周茉对正从车里拿东西下来的男人说:“你把身份证给我一下。”

他在这时低头偏眸看来,周茉抿了下唇,解释:“我说过,食宿都由我来。”

楼望东从外套的里拿出身份证,周茉接过后转身进店,而他站在原地看她的背影,她的步子走得快,间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证件。

他将行李提到手上,以他的步伐三两下就能走到她的面前,可他放慢了速度,等到她转身找他时,才拎着行李进去。

这时周末给他塞来了一个酒店的卡套,说:“我们都在三楼!”

楼望东的目光深看了她一眼,没有打开卡套检查,而是随手塞进了口袋。

上楼后,周茉拧开的是男人隔壁房间的门锁,接过行李时抬头问他:“我们几点见?”

他说:“你睡到自然醒了,再敲我的门。”

周茉脸上顿时喜笑颜开。

等她进了屋,楼望东才从兜里拿出纸质卡套,打开,里面只有一张房卡。

他前后看了眼,忽然扯了下唇。

身份证被她拿去当牵住他的“绳”了么?

她就这么不信他会留下来等她?

楼望东拉开窗帘,冷风灌入挤压暖气,他倚在窗边看枯枝上的积雪,想起那老头的话,营业证是假,但那句“女人的爱很泛滥的”,倒是能解释她对他有好意却不放弃找到乌沙的执念。

她连对杂货店的老头也好。

可她对他好却是真心掺杂着假意,利用的目的明显,且始终没有真正地解释他的误会。

风刮进了窗棱,屋外的积雪簌簌飘落进屋内。

周茉抬手关上了窗。

从兜里拿出了楼望东的身份证,和她的一并放在了一起。

当他似真似假地说出那句“你以为我不想让你找到乌沙吗”时,她整颗心都乱了序。

她忽然分辨不出楼望东是好人还是坏人,抑或者是,他是另一个艳红,用另一种方式维护乌沙。

而她的心动就显得那么违背职业,如果楼望东真的协助乌沙逃脱,她就不该在工作期间产生思慕。

周茉就是这样,在思虑着这段突如其来的情感中陷入深深的长觉。

而她也不担心楼望东会突然离开,所以这一觉,是她认识他以来,睡得最安稳漫长的一次。

当她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上午。

她睡了十八个小时。

周茉忙捋起头发给楼望东打电话。

“嘟”地一声,那头接通了过来,周茉焦急道:“不好意思,我睡过了,你在哪里?还在酒店吗?”

那头语气平缓:“买早点了,豆腐脑,吃吗?”

“吃!”

周茉心情放松下来,肚子就饿。

尤其是在这个冷天能吃上一晚热乎乎的豆腐脑是件很美妙的事,自从周茉来到北方后,其实并不难适应当地的饮食,豆腐脑里有勾芡的雪山木耳和嫩脆的黄花菜,只要不辣,她都可以。

楼望东敲门的时候,周茉门一开,手一伸,“谢谢”和关门声一同响起。

他不知她还要在里面磨蹭多久,楼望东走回房间打电话,从绰河源到博克图的车程大概六个小时,这两个地方隶属于牙克石市,但山与山之间太远,这样的时长也情有可原。

电话那头的人跟他说:“这小子最近还在博克图潜伏,这地方交通发达又人烟稀少,像我爸那样的都算是年轻人了,荒芜也不算活不下去,但与世隔绝,东哥你什么时候到啊,咱这儿好久没人气了。”

楼望东沉吟道:“你别打草惊蛇。”

“那......如果他要跑呢?”

楼望东说:“那就让他跑。”

电话那头摸不着头脑了:“你不是要找他吗?他这个人狡猾得很,一溜就轻易找不到了。”

他指腹在桌面点了点,道:“他有行走自由的权力,我们还能拘着他不成。”

那头顿时传来大笑声:“东哥,你也有守法的时候啊!"

楼望东阖上电话,拉开玻璃窗透气。

没等多久,房门外传来两声敲响,是周茉的声音:“我收拾好咯!”

楼望东单手拿过桌上的黑色行囊,拉开房门的瞬间,一般辑软的香气沁了过来。

他的瞳仁在望见她时渐渐凝深,那是一条宝蓝色的掐腰格子连衣长裙,绒绒的材质里嵌进了玫红色的经络,又像将她雾蒙蒙地勾勒进光里,令他想起童年在橱窗里看见的洋娃娃,那都是舶来品,红唇配明亮的大眼睛,还有一头乌黑的长直发,

那时候他想,那都是假的仿人偶,有谁能长那样。

身后没有关上的窗吹进来一缕风,昨日还是骤冷的凛冽,今日却带着清新的明媚,让他忽觉春天来了。

口。

精致得不像真人的玩偶仰头对他说:“走吧!我们去吃昨天那家烤肉!”

周茉兴高采烈,甚至透着踌躇满志,楼望东看着鱼尾裙往过道尽头走去,北国仍在雪景之中,春天摇摇曳曳地透过尽头的窗户照进来,镀在茉莉那抹纤柔如春芽的身子上,映入他的瞳仁底下。

周茉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已做好全盘计划:“一会我们吃饱再出发,我已经下载了离线地图帮你导航了!"

她边说边从购物袋里拿出水和零食,一样样地填进他空荡干净的储物箱里,又拿出一个摇头玩偶,贴在挡风玻璃下的平台中间,楼望东目光落在玩偶上,等她拿出第二个,她却收拢了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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