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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16春(1 / 2)

窗外俏生生的绿芽被晚风摇晃,又是一年新的春季,似乎和以往一样,又很不同,周茉从没试过在春天里接吻。

簇簇星火在唇畔上蔓延,烈焰燎原,她被揽住后腰抵上一堵巨大的墙,酒精在她脑中溃发,楼望东将她箍得无处可逃,却只是用唇欺压。

墙角将她夹在灼灼滚烫的男人面前,他的唇将她封得没有出口,房屋紧闭,风来自彼此的呼吸声。

因为她曾经主动亲吻过他,所以他就当作这是可以做的特权吗?就可以这样反复地揉嘬着她那两瓣可怜的唇吗?

周茉浑身无法承受地发软,汗水早已从肌肤的每一寸毛孔脱了出来,而男人原本箍着她脖颈的手变成了捧她的脸,托住向上,令周茉听见他吞咽的风燥。

周茉在他这道亲吻里曼声哭泣,是她从未听见的音节,绵绵的没有一丝抵抗,任由这春天一路烧进窗里、屋内、墙角的两张唇间。

她心里涌起无尽的酸楚,无法发泄,因为出口被楼望东蛮力地堵住了,但她却在这涨得饱满的身体里,感受到了得偿所愿。

像漫山遍野的雪,无可阻挡地开出了花。

如果不是楼望东捞住她的腰,她早已软了下去,一直变成路边的雪花,最后化成水。

这场纠缠的风声在楼望东尝到周茉的泪水时缓缓停下,但这停止只是暂时,他捧着她的脸颊,顺着泪痕往上点水,周茉分不清他的节奏,一时上一时下,像她一颗心,忽上忽下地震。

他那凌厉的眉骨下,眼睛像山林里生起的篝火,风吹时恍惚有光亮掠过,转瞬又被黑压压的丛林覆没。

周茉这样被他盯着瞧时,依然不想承认自己为他说过情,于是只好低着头。

男人双手滑到她的脖颈间,那里有一处动脉,他就这样像握住一尊花瓶口一样握着她的脖子。

周茉紧张得恐怕自己要被他掐死,没有舒缓的呼吸再次急促,而他将视线落近,一根骨节长硬的食指挑起她下巴,要她抬头,落声:“你承认给我说情了,我就当你还了人情,我们两不相欠,你好回香港。”

周茉眼眶的泪猛地涌了出来,怕落下,只好用力凝着,连带着眉心也蹙起。

男人的指腹在给她捋起散碎的鬓发,挽至耳后,粗糙的纹路所过之处,早已红透。

而他说:“我今晚,是来拿你的照片。”

他说人情都还清了,却还记得她那些无关紧要的照片。

周茉从他怀里出去,浑身像下了一场大雨,全湿透了,眼睛受灾最重。

她进卧室拉开抽屉,从始至终,这个屋子都没有开灯,他们像游走在黑匣子里的两道影子,见不了光。

“这个信封上写着......写着留克的名字,是他的全家福……………”

楼望东要去开灯,周茉拉住了他的手。

他垂眸,她说:“灯坏了。”

他忽然压着沉挫的嗓音说:“你弄坏了人家的灯就走,怎么好说得过去。”

一瞬间,周茉眼瞳愣住了,她不知道他是不是怪她,怪她主动亲他,对他做那些好的坏的事,最后一走了之。

“对不起......”

周茉手里捏着的信封就被他抽走了,就在他掀门出去时,周茉忽然想起要紧的事:“晚饭……………手抓饭……………”

她刚才放到哪儿了,她边摸黑地找,边心急道:“你等一等,楼望东,你别那么快走......”

楼望东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用力去找那个外卖袋,其实就在她脚边,她总是没看到。

最后周茉用手机打灯才找到,提着给他递了过去,却始终不敢看他的脸。

等男人都走出屋门了,她又想起来说:“那个…………………………马我会运回香港的,我最近找托运公司呢,你放心,我.....一定......”

“别说这种打包票的事。”

楼望东站在楼道里,这儿的灯是亮的,她那双红彤彤的眼睛像春日的水晶葡萄,皮那么薄,经不得别人说一句带刺的话。

他压了压喉结,哑声道:“我是送你一匹马,不是一个麻烦,马匹出境手续不好办,回去后把地址发来,我跟托运公司对接。”

周茉嘴唇瘪了瘪,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嗯”了声。

楼望东问她:“什么时候走?”

“明天的机票……………要回去履职,马我会让法院的后勤先照顾,你放心,我们院里有马………………”

“马我先带回去。”

他话落,周茉一下子鼻尖发红,两道手纠在一起,楼望东看着她委屈的样子,在法庭上未雨绸缪准备那么多材料,极聪明预判对方会提出的指证,一出了法庭,就是个软柿子。

楼望东低声解释:“我不想它孤单。”

周茉手心抹着眼睑,最后抬头朝他笑了笑:“那再见。”

男人的腿太长了,一下子就能消失在楼道尽头。

手抓饭在这样的天气里也该凉了,或许是他们那道吻接了太久,反而保温袋里的冻啤热了。

楼望东将玻璃瓶盖抵到土墙上挫开,仰头饮了起来,目光里看见天边一轮忽明忽暗的月亮,它让人看见,却又远在天边。

“嘟嘟嘟~”

楼望东手机响起来时,他正坐在马厩边吃凉掉了的手抓饭。

那头响起草原妇女彪悍的嗓音:“楼望东,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给你屋子都扫干净了,我听冈仁茨他阿帖说你跟相亲的姑娘好上啦?”

老一辈的人还留着说鄂温克方言的习惯,用阿帖称呼奶奶。

楼望东手肘搭在膝盖上,说:“不回去了。”

阿帖原本亮堂的嗓门一下就没好脾气了:“行,你们去耍朋友吧,不用回来管阿帖。”

“她不跟我耍了。”

楼望东说话时,身后的马厩传来鞑鞑的踱步声,它走到他身边,一起看同一片月亮。

电话那头的老太太没出声。

楼望东想起在山林里共度的那一晚,茉莉想要的明月,在今夜才圆。

老太太嗓音放低,难得安慰孙子:“会好起来的,你看,冷了那么久的额尔古纳河,终于暖和了,春光能把人治好的。”

“春天来了,她又要走了。”

鞑鞑在楼望东身旁低低嘶鸣了声,再之后是长久的寂静,是马蹄踩过细碎干草发出的一切与它无关的声音,孤单是人类的事,却要它来陪,它自顾自地吃着草,这就是当马的好处,只是吃点驮人背物的苦罢了,不吃往心里去的苦。

初春和晚冬划清界限的这一天,在于清晨不再散发银瓶般不近人情的冷。

周茉双手提了一袋子胡萝卜去到马厩时,看到楼望东在给鞑鞑收拾粮草,准备带它走。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撞见了。

周茉手里这袋粮踟蹰要不要给出去,就听男人说:“让它闻闻你的味道,别分开太久,会忘记。”

她一听,刚才落寞的脸色一下浮起浅笑,清晨和煦的光照在她面容,像一朵白描的工笔茉莉花,温婉透粉,发髻用一支笔矮矮挽在脑后,落下的几缕发丝因低头放草粮,摇摇曳曳地浮动在光晕里,风一吹,像要散下几瓣花蕊。

周茉说:“辛苦你拿这些东西回去了,我还给它买了一个铃铛。”

楼望东视线从她脸上收走,说:“它会自己驮干粮,不用我拿。”

周茉讪讪道:“那反而是我们要马儿照顾,养它背行囊。”

“你的行李呢?"

楼望东收拢马鞭的时候自然问了句,周茉回头看了眼宿舍楼,说:“等会再搬下来,我是晚上的飞机,不着急,一会还要去买特产呢。

离开前一天,她倒是把时间都用尽。

楼望东锁上马厩,周茉见他没有马上要带走鞑鞑,于是双手背在身后,轻声问道:“能推荐几家特产店吗?”

他说:“先上楼把你的灯泡修了。”

周茉一怔,才看到马厩的土墙上放了个灯泡盒子,他拿到手上,下巴抬了抬示意她上楼,没有给她客气拒绝的机会。

没想到他还记得。

灯泡修好了,是不是就意味和好如初,还是代表,这个世上永远有新人代替旧品。

周茉给楼望东搬凳子,谨慎地把电闸打下,靠在墙边仰望他前臂上的肌肉,看青筋从他手腕盘桓至起伏的纹理上,隐入袖中,等他换好,周茉问:“那我现在好意思走了吗?”

楼望东神色淡淡,去试了开关,“啪”的一下,比春天还明亮的光照在他们身上。

他对她说:“还有哪里要修?弄好了再走。”

周茉背靠墙面,敛了敛眼睫:“都?了。”

“怎么丢了?”

“就当是留在鄂温克旗了。”

男人没说话,给她收拢客厅的家居,周茉看着他如山一样的背影,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先看见他这道后背,那时候她就想,怎么会有人的肩膀这么宽那么平的呢?

她没想过如今会离他这么近,那么远。

她为什么要走呢,如果要走,为什么又要留恋呢?

已经做好即刻回港的准备了,但再次见到他,还是想和他好好告别。

她说:“今天天气真好,是吧?”

楼望东却说:“没什么特产好买,徒增锱重。”

“那我们先把行李拿下去放到门卫那儿,再去吃羊肉汤早餐,接着逛一下步行街,最后去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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