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芷安在对面意味深长的沉默里,补全了她的潜台词,“我和纪公子认识,不过也不算特别熟,曾经带过我一年的老师是他的小姨,应该就是这原因,他才会对我特别照顾点。”
这样的照顾可不算一星半点。
欧阳珊看破不说破,笑着递过去一个信封??观月阁一直用现金结款。
“今天你就先回去好好休息吧,下次排班等我的通知。”
纪公子还在外面等着,她哪敢继续把人扣下充当劳动力?
叶芷安将信封装进包里,离开休息室后,从偏厅离开,曲调如云遮月般朦朦胧胧地传来,高低哑亮、恩怨纠葛尽在其中。
说来奇怪,这处明明是风雅之地,有时却会给人一种被纸醉金迷的纷乱紧紧缠绕的错觉,也让她顿觉自己成了广阔世界里最无足轻重的弱小蜉蝣,生死皆由不得自己。
手机进来一条消息,纪浔也发来的:【我在外面等你。】
正厅连接入口的庭院里有座小拱桥,池塘里养着数十条价值连城的红锦鲤,各个被喂得膘肥体壮,纪浔也百无聊赖,也充当了回慷慨的散客,掬一把饲料,投入池中。
听见脚步声后,他慢悠悠地回头。
他今天和平时是不太一样的。
穿得规矩不说,还将纹理碎盖堆成二八分侧背,光洁的额头和清隽的眉眼全都露了出来,少年感减淡几分,平添成熟男人的气质,被灯光一罩,阴影一盖,像极在放纵与克制中来回切换的瘾君子,优越的眉宇里凝着浪荡和隔岸观火的疏冷。
有那么几秒,叶芷安觉得他不属于这个世界,他的灵魂正处于慢慢残缺消失的过程中。
她没忍住叫了声他的名字。
纪浔也大步朝她走去,“结束得挺快。”
还不是沾了他的光?
这话叶芷安只放在心里说,面上开口问:“你今晚找我什么事?”
“跟你聊聊。”纪浔也环顾四周,这里实在不是开诚布公的好地方,“上车再说。”
叶芷安停在原地没动。
他无可奈何地笑,“放心,不至于把你给卖了。”
她停顿两秒,抬脚走出一条蜿蜒的蛇形小路。
碍于一直低着头,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这般摇晃的身影从始至终都停在他的视线中央,不偏不倚,也只够容纳进她一个人。
叶芷安盯着自己脚尖,想起一件事,“是不是你和观月阁的主管说,他们才会取消穿高跟鞋的规定?”
她相信他的话有这份量。
确实是他说的,但他没打算就这种小事跟她邀功请赏,最后只透露些隐秘消息:“观月阁和明轩居的老板是同一个人。”
叶芷安诧异不已。
Z&Z酒吧是他朋友开的,观月阁也是他朋友家的产业,到底是这个世界太小了,还是他在这圈子里的朋友太多?
她又一次感受到横陈在他们之间无法逾越的阶级差。
一直到上车后,叶芷安都没再说话,纪浔也曲指敲她额头,“想什么这么入神?”
“我刚才狐假虎威了一回,”她半真半假地回道,“我不应该这样的。”
借他的势,替自己出了口恶气,事后又不给他好脸色,没准会让他觉得自己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哪怕和他不会再有任何往来,她也希望自己能在他记忆里,留下一个干干净净的底色。
纪浔也不以为然地笑了声,“你这算狐假虎威的话,那我又算什么?你真当他们忌惮我,是因为我这个人?要是我没挂上这个姓、这个身份,今天跪在他们面前的就是我。”
他用轻松诙谐的语气揭露一个血淋淋的真相,叶芷安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纪浔也从后座礼品袋里拿出一盒巧克力,递给她,“这回别一次性吃太多。”
叶芷安没有力气去接,只问:“你要找我聊什么?”
纪浔也维持同一姿势近五秒,率先缴械投降,将巧克力放回原位,直视她眼睛,丢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叶昭昭,你得赔我样东西。”
叶芷安下意识以为他说了是替她还债的那笔钱,毕竟除了这个她也没东西欠他了。
“我没忘,剩下的钱我会还给你的,只是需要点时间。”
纪浔也气笑,“谁问你钱的事儿?"
那还能是什么?
他深邃的眼眸冲撞过来,叶芷安忽然想到言情剧里的俗套戏码,男主深情款款地对着女主告白,无比暧昧的氛围,台词却让人尴尬:“我把心丢在你那里了,你要赔我。”
敛神的下一秒,她听见他说:“初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