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他们是知道了养怡宫的事儿了。”
姜曦漫不经心的翻过一页书:
“你且去替我问问他们,可还记得他们如何向我保证的?”
“是。”
华秋出去没一会儿,那边又动弹起来了,只是倒不似前头那般热火朝天。
华秋将这事儿回了姜曦,姜曦也不急,只要动弹着,总有能搬进去的时候。
况且,这次之事,对于柳美人来说,是困自己于宫中,夺了自己的宠爱,可对圣上呢?
小一月的时间,只换来两次相聚,如今可还不到圣上对自己腻了的时候。
姜曦平静的垂下鸦羽,从容的翻过一张书页。
是夜,夜幕刚刚落下,临霜阁只点了一盏油灯,宣帝自外面大步走了进来。
此时,天色昏暗,姜曦正借着光,翻看着书籍,见到宣帝来此,姜曦连忙将书倒扣一旁,起身行礼:
“妾给圣上请安。”
“起来。”
宣帝大刀金马的坐在罗汉床上,冲着姜曦伸出手,随后直接道:
“掌灯!”
“圣上不必如此,妾要准备睡了。”
姜曦如是说着,顺从的被宣帝牵了起来,她见宣帝的目光落在书上,忙道:
“这是这两日取来的拓印本,不是圣上的孤本古籍......”
“哼!朕在你眼里,就是一本破书都比一个大活人重要的性子?”
“这,妾不好评判吧?”
姜曦用眼尾去看宣帝的脸,虽然宣帝这会儿没有发怒,可是眉宇间却难掩燥气,宣帝这会儿听了姜曦的回答,直接道:
“你说,朕准你说!”
“可妾与圣上相处也不过两日,妾也说不出什么呀。”
姜曦一脸不解,宣帝直接一拍桌案,恨铁不成钢:
“你在养怡宫不是挺能说吗?朕说了,朕的口谕大于宫规,怎么不见你说?
小小美人,竟敢将贵妃宁妃都拉下水,你那时候胆子不是挺大的吗?啊!说话!”
姜曦顺从的跪下:
“妾无话可说。”
“你还无话可说了!朕需要一个女娘护着朕吗?跪什么跪,要跪跪朕旁边来!”
姜曦从善如流的起身,看了一眼宣帝旁边,不大够跪,她索性跪在了宣帝的对面,把宣帝生生气笑了。
“看着和善温柔,骨子里倒是扎手的紧!回答朕的问题!"
姜曦抬起头,盈盈秋水间,映着豆大的油灯和宣帝的面容,她轻轻道:
“妾不能说,否则置圣上的声誉于何地?”
“朕不在乎!”
他堂堂天子,敢作敢当!
“可是妾在乎!”
姜曦毫不畏惧的迎视着宣帝含着怒气的双眼,她一字一句道:
“妾的圣上,英明神武,他只是喜欢妾,这才留下了过夜,又有什么错?
妾既承君宠,岂能让圣上因沾上污名?哪怕一星半点,也不愿。”
当然,她更不愿意如文贵人那般,当众受辱!
“所以你就敢拉贵妃和宁妃下水?你就不怕吗?你可知道,贵妃是梁相唯一的女儿,当初连朕的姐妹,有些也比之不及。”
“妾所言乃是事实,除非梁相能连夜证明贵妃娘娘的琛南金珠是假的。”
姜曦顿了顿,看了一眼宣帝,悄咪咪的补充道:
“可贵妃娘娘今日当着所有人的面儿,说那套头面是太后娘娘赏的。”
为女儿正名出气,还是得罪太后再出气,且让梁相头终去吧。
宣帝再大的火气,这会儿也不由得消散了,反而看着灯光下的姜曦,忍不住心中升起几分怜惜。
他的卿卿有什么错呢?
她不过是太喜欢自己,从民间来到宫中,哪怕自己那般娇宠,她也不愿意累及自己。
宣帝一时心中动容,又感动又骄傲,随后,他越过小几来抓姜曦的手,低声道:
“可若是他们使阴招呢?"
宣帝一边揉捏着姜曦的手,一边在心里盘算要怎么替他的新宠挡一挡。
“妾不怕。再说,不是还有圣上嘛,妾相信圣上。”
“卿卿这时候倒是想起朕了。”
宣帝哼了一声,随后拍了拍姜曦的手:
“念你一心待朕,朕也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多谢圣上。”
姜曦就着跪姿行了一礼,宣帝不由得瞪了姜曦一眼,这要是跪自己旁边,这会儿就是美人投怀送抱了。
姜曦不大明白宣帝为何这般,不过这会儿得了圣上的许诺,其他都是小节。
宣帝在临霜阁坐了两刻,便直接回了乾安殿,这一夜,宫里不知有多少人失眠。
翌日,小路子再去提脑时,回来的膳食虽说都是素菜,可也都是用了心的。
就拿那道云盘炒芦笋来说,看着平平无奇,可是那云盘乃是寒州特产,产量少,运送难,等送到宫里,也就是上面的几位主子可以品尝。
姜曦在梦里只吃过一次,也是那位夫君得了御?的菜肴,这才品尝过。
只不过,梦中的云盘蓝因为凉了的缘故,韧韧的,很是有几分嚼劲儿,但并不比如今刚刚出锅来的鲜嫩多汁,似肉非肉,口感扎实。
而这口感嫩滑,滋味鲜美的云盘配上正是生嫩的芦笋,脆生生,甜津津,很是美味。
小路子则在一旁高高兴兴的禀报:
“奴才也不知怎得,耿御厨见了奴才后,比以往殷勤不少,打点的银子都不要,就给您装了这么些菜。
还说,还说让您放心用,绝对没有人来找麻烦!”
姜曦闻言,点了点头,看向华珠:
“小路子这两日辛苦了,赏。”
小路子顿时欢天喜地喜地起来,等姜曦刚用完了饭,大太监小方子便在外头求见。
姜曦对于这个大太监并没有什么印象,当初让他管着其他小太监,只是因为他的品级而已。
这几回,小路子屡屡冒头,小方子怕是也坐不住了。
“让他进来。”
姜曦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吹了吹有些滚烫的茶水,轻抿一口。
不多时,小方子走进来,冲着姜曦纳头便拜:
“奴才给主子请安,主子福泰康宁!”
“起来吧,我这两日可远远当不得福泰康宁这四个字。”
姜曦叫了起,托着茶船,慢悠悠的用茶盖刮着沫子,倒不似她所说的那般情势紧迫。
小方子听了姜曦这话,忙笑着道:
“主子洪福齐天,什么坎儿过不去?昨日华香说起陪主子请安之事,奴才听了一耳朵,想着主子可能有不解之处,今个主子起了便来禀报了。”
姜曦听的差点笑出来,华香是个大嘴巴,小方子昨日怕是午膳前便知道了,之所以现在来,怕是因为昨夜圣上到访的缘故。
“你说吧。”
姜曦没有?座,小方子也不介意,他没有雪中送炭,便也不贪那丝优待。
只不过,小方子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自己这位主子,确实了不得。
小方子笑呵呵,弓着腰道:
“主子有所不知,这朱华宫乃是当初太后娘娘为嫔时,曾经住过。
当时,朱华宫的主位娘娘乃是陶氏一族的贵女温妃娘娘,温妃娘娘与太后娘娘乃是手帕交,如今修缮的东配殿便是太后娘娘曾经的居所。
只不过,当初温妃娘娘的母家犯了事儿,被赐了白绫,太后娘娘也意外在东配殿失了一子,连累的圣上也被先帝厌恶。
是以,太后娘娘虽然不说,可是咱们都知道,这朱华宫是太后娘娘的忌讳,而朱华宫的东配殿,更是太后娘娘忌讳中的忌讳。”
姜曦听到这里,眸子微微一沉,若是如此,那么太后娘娘当初让她进宫,也只不过是想要安抚一众秀女罢了。
毕竟,只要自己住在朱华宫,便会不得她的喜欢。
那么圣上呢?
圣上难道不知道太后娘娘的忌讳吗?
还是,他刻意为之?
姜曦一时思绪万千,小方子这时也赔笑道:
“奴才都是听宫里的老太监说的,他命贱,倒是活的长,知道的也多。若是有说错的地方,还请主子莫要介意。”
小方子还不忘给自己的话打个补丁,姜曦深深的看了一眼小方子,随后道:
“老为一宝,你何必这般贬低他?若非他知道,我还不知要非多少周折。
这样,一会儿你去找华珠,支十两银子给他,这么重要的消息,十两是少了,但他既年老体弱,银子多了反而不是件好事,你平日无事多照看着,有事来寻本宫便是。”
姜曦此言一出,小方子一时证在原地,等反应过来,立刻冲着姜曦狠狠磕了三个头:
“奴才省得!”
姜曦有些不解小方子为何如此,可如今既有思路,接下来让华秋和华珠她们打探,也就更加方便了。
至于朱华宫这盘死局………………
姜曦凤眸微眯,这世上,还从没有解不开,破不了的局!
有了宣帝的照拂,姜曦这段时日倒是过的还算舒心,自宣帝来过一次后,待中局的人纷纷加紧尾巴办差。
杜太监更是拍着胸脯庆幸,幸好当时?美人派人来的时候,他没敢直接给人没脸。
谁让那临霜阁的小丫头实在太辣了,万一美人再起势,那他怕是要跪坏一双腿,才能求了那小姑奶奶的原谅。
侍中局上心,华秋华珠也时不时盯着,估摸着等姜曦送花后,这东配殿便能住进去了。
赏花宴在请安后的第五日开始,但这段时间,宣帝也没有闲着,他也是个促狭的,直接按照当时选秀的赐玉顺序开始临幸了三位新人。
分别是茯苓、苏云画、石秀英。
宣帝本想继续召幸美曦,可奈何有柳美人作梗,他纠结了一夜,最后翻了茯苓的牌子。
既是同出一门,总是相似的。
可让宣帝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姜贵人便是一只锯了嘴的葫芦,只有说起?美人时,才有几分鲜活。
“朕听?美人说起过一些采药时遇到的趣事,你也知道吗?”
“采药?趣事?”
茯苓眼中闪过茫然:
“圣上难道不知道爬山最累人了吗?这一路上去,只顾着喘气儿了,哪儿会觉得什么有趣。”
宣帝:“......”
“就没有什么报恩送红果的金囊鹿?"
茯苓认真想了想,道:
“金囊鹿妾不记得了,倒是蛇虫鼠蚁不少,????,满林子乱爬。”
宣帝:“......”
好了,没得聊了。
宣帝本以为姜贵人这样子已经够奇葩了,直到他宠幸了石贵人,那石贵人真是人如其名,一块顽石!
先是吃了他两盘点心,之后满嘴都是妹妹,妹妹长,妹妹短,最后待完寝,更是过分的又打包了两份点心带回去给妹妹了!
宣帝躺在御榻上,看着顶上的双龙戏珠帐子,不由盖住了脸。
他到底都选了些什么玩意儿进宫?!
“春鸿。”
春鸿连忙走了进来,宣帝揉了揉鼻梁:
“明个就是赏花宴了吧?”
“你说,母后那破花能早点儿败吗?”
“明儿就是赏花宴,但是圣上,若是太后娘娘的二乔牡丹提前败了,太后娘娘怕是会生气。”
春鸿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作为送花人的美人,怕是也会被扣上不吉的帽子。”
宣帝叹了一口气:
“朕知道了。”
春鸿随即告退,但随后又被宣帝叫住:
“等等,你刚才说的不无道理,让人完事儿后,给朕盯紧了那朵破花,莫要再生波折,它必得安安生生被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