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妃明明天生的难育体质,却能在一次侍寝后有孕,几乎可以与太阳从西边出来相提并论。
再退一步说,若是皇贵妃真的有孕,以她的吃穿用度,这一胎也不会在初期便要用药养着。
可偏偏皇贵妃用药养着不说,那药味也非寻常的安胎药,唯一的可能便是她体内的龙胎有异。
这一现象让姜曦不由得想起了从杞口中的助孕方,再加上皇贵妃对于腹中胎的看重不似作假,只怕......她这是在不知道的时候,便着了别人的道。
“不是皇贵妃主动要用的?那谁还能把手伸进长宁宫不成?”
茯苓疑惑的看向姜曦,姜曦摇了摇头,垂眸不语。
那能动手的人,可也不少。
一个下午,皇贵妃仗着有孕,意图打压嫔却反而无功而返的事儿几乎传遍了整个后宫。
而作为主人公之一的宣帝,此刻并未如以往那般在勤政殿忙碌,而是亲自来到了养怡宫。
“圣上来了?坐吧。”
太后含笑看着宣帝:
“这才几月过去,圣上如今倒也能沉得住气了。”
宣帝有些不自在的抿了抿唇:
“母后,朕又不是几岁小儿………………
不过,宣帝想起自己在赏花宴后急吼吼的强逼太后让权,心里也有些不得劲。
太后没有在意宣帝的微恼,她看向刘嬷嬷,刘嬷嬷立刻会意端出了一个托盘:
“哀家一直在等圣上过来,以后,大渊便彻底交给圣上了。”
宣帝一怔,不知为何,他只觉得一种难言的压力,重重的压在了他的脊背上。
宣帝不由自主的起身,躬身道:
“多谢,母后成全。”
刘嬷嬷将托盘交给了春鸿,而太后亲手扶起了宣帝,母子二人从此前数年的剑拔弩张,到现在的和乐融融,饶是太后也不由得叹息一声:
“哀家知道圣上以前怨哀家不愿分权与你,可若是那时梁盛阳发难,我儿你又当如何?”
"......."
宣帝想要辩解,太后只摇了摇头:
“知子莫如母,接下来哀家说的,圣上你要记住。莹莹已死,梁盛阳必定心绪大乱,如今皇贵妃这一胎,是他最后一道缰绳,这段时间,你务必要抓紧了。”
“可是母后,皇贵妃这一胎………………”
“哀家知道。”
太后淡淡的说着,宣帝一愣:
“母后你知道?皇贵妃腹中之子,若好了也不过与容阳王一般,如何,如何能成我大渊太子?”
“难道圣上真有以梁氏女为后之心?”
太后诧异的看向宣帝,宣帝一噎,但随后回过味儿来:
“不对,母后,是您!皇贵妃腹中之子,是您......”
宣帝瞪大眼睛看着太后,不由失语,太后淡淡的点了点头:
“不错,是哀家。”
“梁氏一族狼子野心,梁氏女若有子,必将大渊不宁,天下不安!”
太后斩钉截铁的说着,她看向微微皱眉的宣帝:
“圣上这是觉得哀家心狠?”
宣帝连忙道:
“朕没有,只是,朕未曾想到,母后会,会………………”
宣帝吞吞吐吐的说着,太后笑了笑: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这个道理圣上应当比哀家明白。”
“母后若是男儿,必定是一方枭雄。”
宣帝不由感叹的说着,太后只是勾了勾唇,这才低头抿了一口茶水:
“哀家跟圣上说了这么多,是因为接下来的日子,哀家预备去雷恩寺祈福。”
“母后,朕没有怪您,您所为都是为了朕,为了我大渊,若是老天要怪,也该朕与母后共担才对!”
宣帝急急的说着,太后抬头看着宣帝,欣慰道:
“圣上能这么说,哀家做这些已经值当了。不过圣上,哀家也只能做到这一步,接下来的路,还需圣上自己来走。
哀家所为,虽为天下大义,但也该去替故人祈福忏悔,否则哀家这余生怕是永无宁日。"
宣帝听了太后此言,这才明白太后为什么这么快便愿意让权给自己,他看着太后,眼眸微湿:
“母后若要去,朕这就让春鸿安排好一切,只是今年的年,朕还想要与母后一同过。”
太后没有点头,没有摇头,只是含笑看着宣帝:
“吾儿长大了。”
太后要去雷恩寺祈福,妃嫔们也不由得忙碌起来,以表孝心。
因着时间紧,众人只能做一些小玩意儿先给太后。
皇贵妃一人独占绣坊,这才为太后赶制出了一件黑狐皮斗篷,太后接过后,对她好一通夸赞,还看着皇贵妃已经微微显怀的肚子,笑道:
“看来明年,哀家也能抱上小孙孙了。”
皇贵妃害羞退下,其余妃嫔这才上前,几个妃位倒是都很舍得,很快便轮到了姜曦。
姜曦亲自动手,为太后绣制了一个袖笼,一个手炉罩,上面绣着松鹤常春的图案,可若是从旁斜看过去,那绣纹又拼出几个字眼:
‘日月同辉,春秋不老
太后接过袖笼,并未直接让刘嬷嬷搁置在一旁,反而轻轻抚摸着上面的绣样:
“你这孩子倒是有巧思。”
“博您一笑,是妾的福分。”
姜曦笑着看着太后,太后微微颔首:
“好好伺候圣上,圣上疼你,你也要知福。”
“妾谨遵太后娘娘教诲。’
太后这才让姜曦退去,可能让太后留姜曦说这么会儿话,其他妃嫔也不由得侧目。
圣上宠爱?嫔也就罢了,怎么太后娘娘也偏着她?
可是,这会儿却无人敢说一二。
正当时,宣帝疾步走了回来:
“母后怎么也不等朕下朝!”
太后看向宣帝,笑了笑:
“哀家又不是不回来了,圣上不必着急。
“这是母后第一次离宫,朕岂能不送?”
母子二人又说了好一会儿,刘嬷嬷则趁着这个空当将其余妃嫔献给太后的东西收拢一番。
眼看着时候不早了,太后这才坐上轿子,缓缓离去,宣帝则站在原地,目送太后离开。
深秋的风,泛着刺骨的寒,黄叶飘萍,更添几分萧瑟清冷。
姜曦早早起来,坐在梳妆台上闭目养神,稍后还要给皇贵妃请安,缓不得。
正在这时,华秋走进来道:
“娘娘,明思方才来传话,今日皇贵妃身子不爽,免了请安。”
“哦?”
“奴婢已经让人去探问其他宫中的情况了,娘娘可要再睡一会儿?”
“不必了,已经梳了头,纵使不出门,也不过少簪两朵花的事儿。”
锦香安安静静的替姜曦梳好了头发,等锦香梳完了头发,华秋也得到了确切的消息,确定今日不去请安后,姜曦这才去了书房。
这段时日,宫里倒是难得的安静,可总让人觉得风雨欲来,姜曦一边练字,一边平复心情,等到一刻钟后,这才彻底进入了状态。
可却不想,不过两刻钟,华秋便轻轻的叩了门:
“娘娘,赵昭仪求见。”
姜曦动作一顿,将毛笔搁置一旁:
“快请。”
这是赵昭仪第二次来飞琼斋,上一次她是满怀怨愤来此,却不想被嫔娘娘开解。
而这一次,她仔细的看着屋里的摆设,入宫数月,她也不是曾经一无所知的乡间农女,堂中挂着的是吴大家的喜鹊闹梅图,看着便让人觉得欢喜。
其下两只粉彩花果宝瓶中各插着一支应景的宝石梅花,中间则是一座错金博山炉,散发着袅袅香气,使得人一进来,便觉得暖香扑鼻。
只听一阵清脆的叮当声响起,赵昭仪立刻循声看去,便见姜曦自那水晶帘后走来,她一身轻便的茄花紫常服,乌发堆云,大颗的珍珠点缀其中,娇美动人之余更添几分华贵。
“妾给娘娘娘请安。”
姜曦脚下未停,边行边道:
“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赵昭仪等姜曦落坐后,这才坐下,可并未第一时间开口,姜曦看着她,笑了笑:
“赵昭仪今日登门,可是因为族中之事?”
赵昭仪闻言一下子呆住了,半晌这才道:
“娘娘,娘娘怎么知道?按理说,族里的事,应当只有妾知道……………”
姜曦微微一笑:
“赵昭仪入宫后,并未与我亲近,我想能让赵昭仪走一趟的理由,只怕只有赵家了。”
赵昭仪有些窘迫,她被嫔娘娘劝住,以后却再不登门,听着着实有些忘恩负义。
“娘娘慧眼,妾,妾对不住娘娘。”
姜曦摇了摇头,她虽然点破了赵昭仪揣度之事,可也难免让赵昭仪每每想到此事,便觉得心中羞恼,不见自己倒也能理解。
况且,此前形势未明,姜赵两家还远远不到非要联合的时候。
赵昭仪见姜曦没有怪罪,这才继续道:
“族中说,这两日,朝上有些变动,妾有一族兄,正当年华,如今已在御林军任职数年,听闻此番御林军佥事因故被贬,族中想着娘娘您盛宠在身,意欲请您美言几句。”
赵昭仪说完,一旁的宫女直接打开了带来的匣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匣子黄金。
姜曦看了一眼那宫女:
“兹事体大,无关之人退去。”
姜曦这话一出,华秋便退了出去,还拉上了那宫女,那宫女本有些不愿,却不敢违背姜曦,只得跟了出去。
等门合上,赵昭仪立刻变了脸色,急急道:
“此事娘娘万万不可应下,赵家所图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