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曦看了一眼全一,他一张脸,哪怕此刻笑着也带着几分冷意,显然是平日里严肃惯了。
“全总管今日来此,可有要事?"
“回娘娘,这是花房近来养出来的紫藤盆景,名曰朱藤引,奴才特请您赏脸过目。”
全一的声音很是恭敬,随后又详细的介绍了一番朱藤引,这才不着痕迹道:
“藤萝依枝,奴才此前便如藤萝一般,摇曳不自知,日后还请娘娘多多指点才是。”
姜曦没有吭声,全一又道:
“奴才今日来的匆忙,花房之中只有这个能拿得出手,且让奴才这徒弟在娘娘这里替娘娘照看朱藤引,以后,若是有了好的,奴才定第一时间送上。”
全一说完,便将一个看着才十来岁的小太监拉了上来,那小太监脸上还有稚气,可已然穿上了大太监的服制。
这会儿,小太监含着泪,给姜曦磕了头,全一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全一走了,那小太监还跪在地上不吭声,姜曦一时无奈,也不知锦香又做了什么,把全一吓成这样。
“起来回话,叫什么名儿。”
姜曦突然一出声,吓得那小太监兔子似的一个哆嗦,这才颤颤巍巍起身道:
“奴才,奴才小真子。”
“针?针尖儿的针?”
“不,不是,是真假的真!”
小真子连忙解释道,虽然师傅总说他针尖大的胆子,但是也没有让他叫奇怪的名字。
姜曦不由掩唇一笑,华秋这时端了点心进来:
“娘娘,这是御膳房送来的金丝枣糕。哟,这儿怎么还有个孩子?”
“全总管的徒弟。”
姜曦回了一句,就看到小真子正巴巴咽着口水,姜曦不由失笑:
“赏他一块。”
华秋取了一块,用帕子包了递给小真子,小真子立刻规规矩矩的谢了恩,这才低头小口的吃了起来,他吃的狼吞虎咽,华秋都不由道:
“奴婢听说花房一月的出项就数千两了,怎么全总管还能饿着自个的徒弟?”
小真子听到花房二字,金丝枣糕都不吃了,竖起耳朵听着,听完了华秋的话,立刻辩解道:
“不!不是这样的!师傅说,银子本来就不够,里面好些的花架子都是师傅亲自打的。
要是去了侍中局,又要被盘剥一层银子,幸好师傅会做点儿木匠活,师傅很厉害的!”
“哦?民间花种中,名贵者有之,但本宫观花房总是自行培育,每月的出项恐怕对不上吧?”
姜曦没想到小真子还知道些内情,这会儿小真子将半块金丝枣糕包起来,回道:
“师傅说了,花种不如人命值钱!花房里头热得慌,冬日里容易得了风寒,不拘是送到北永巷养病,还是自个抓药防着都要花银子,所以,所以......银子就慢慢多了。
还要支炭火、采买苗肥、打工具等等,娘娘知道宫里一个月要多少花儿那?只送到各宫主子处的,便要足足六百二十八盆呢!"
“若是你所言不假,本宫倒可以向圣上进言,免了花房宫人风寒治病的银钱。”
姜曦这话一出,小真子立刻邦邦邦磕头:
“娘娘真好!娘娘您真是在世观音娘娘!”
姜曦让华秋去北永巷走了一通,印证了小真子的话后,等下一次宣帝到了飞琼斋后,提起了此事。
“既是花房的出项,只消记账便是,卿卿何苦要让朕下这道旨意?”
宣帝有些疲倦的枕在姜曦的腿上,姜曦轻柔的为宣帝按摩着,闻言笑笑道:
“妾私心想着,那全总管既是用宫中银子做事,也总不能只让他担了美名不是?
二来,这账册妾初初看了都觉得有异,日后若是追究起来,无论全总管有何苦衷,总归这项开支不好明面写来,反而误了全总管。
若是能得圣上您金口玉言,以后花房如何做事,也是有了更细密的章程,差事也能办的更好。”
“朕看你就是为了第二句话才给朕架名儿,也是这次遇到你了,若是旁人见着花房出项这么多,只恐还要伸手讨要。”
只皇贵妃宫里那四时之景的维持,需要的金银便不是小数,个中缘由宣帝不是不知道,只是不能计较。
“那圣上您准不准嘛?”
姜曦嗔了一声,宣帝笑了笑,握住姜曦的手:
“准!卿卿所言有理,朕为何不准?让全一回头给朕写个章程来,朕批给他。”
宣帝说完,坐起了身:
“朕这会儿已经舒坦,可不能让卿卿再辛劳了。今日听卿卿一眼,倒是让朕颇有感悟。
“这两日,户部之中也有一事与花房之事有些相似,卿卿不防一听?”
“此乃朝政大事,听闻恐有不妥,还请圣上收回成命。”
“兼听则明,卿卿随意一言便是,况且......朕倒是觉得卿卿是朕的福星,当初青州水患之时,便让宁安伯研制了防疫剂,想是有些气运在身的。”
宣帝不无玩笑的说着,而姜曦听了宣帝的话,却心中一动,她倒是想起了梦中听偶然听到的一句话。
户部尚书含冤而终,百官为其十里服素,哀声震天,着实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