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干的差不多了,你自己再擦擦。”

他将毛巾盖在姜梨头上,起身去了屋外,毛巾遮住了姜梨的视线,眼前陷入一片暗色,听着男人以往沉稳的脚步声竟然多了几分急促,她扯下毛巾,转头看了眼已经关上的外屋门。

姜梨抬手轻轻蹭了蹭宋川刚才碰过的地方,想到两人刚才过分亲近的距离,还没平稳的心跳又忽的乱了些。

**: ......

她要是没会错意,这狗男人刚才又想亲她?

姜梨擦干净头发就回屋了,没让宋川倒水,把门插上,听着外面水声,在烦闷的思绪中渐渐睡着了。

??姜梨又做梦了。

她又梦见了那片看不到尽头的墓地,天阴沉沉的,四周墓碑上贴着的都是她不认识的照片,姜梨漫无目的的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隐约听见前方传来争执声,是两个男人在吵架,那声音是小叔和郑丞!

姜梨循着声音的来源地跑去,远远的看到在她墓碑前,两个男人打的不分仲伯,只是没多会郑丞就落了下风,被小叔摁在地上打,他拳头硬,眉眼间布满了戾气,每一下都用尽了全力,郑丞双手护住头部,膝盖用力顶住宋川的后腰。

姜梨也记不清有多久没见过小叔打架了。

好像在她上了大学之后,小叔逐渐像变了个人,不再跟她过分亲密,不再时刻陪着她,但在她每一次需要他时,他总会及时出现在她面前。

“小叔。’

“郑丞。”

姜梨冲过去想拉开两人,可她的身体还是穿过了他们的身体。

姜梨无助的看着打架的两人,哭泣的让他们别打了。

“要不是你,小梨就不会死!你凭什么不让我来看小梨!”

郑丞挥出一拳头,宋川抬手臂挡住,另一只手臂狠狠卡在郑丞脖子上,猩红着眼死死盯着他,卡在他喉咙的那句话怎么也说不出来,郑丞借机推开他,起身往后退了两步,抬手用力擦掉嘴角的血,看着宋川踉跄两步坐在姜梨的墓碑前,他从外

衣内兜取出一枚戒指放在墓碑前,眼睛看着姜梨的照片,话却是对宋川说的:“我和姜梨是合法夫妻,我们有国家盖章的证明,就算她死了,也改变不了她是我妻子的事实,你只是他的监护人,没资格阻拦我看姜梨。”

郑丞每说一个字,宋川的脸色便沉一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宋川忽的笑出声,双手掩面,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

“小叔。”

姜梨走到宋川身前蹲下,想抓住他,却仍是徒劳。

她看到小叔的指缝流出湿润,姜梨心口忽的痛,从小到大她就没见小叔掉过一滴眼泪。

姜梨想告诉他,她还活着,可谁也听不见她的声音。

姜梨站起身走到郑丞身前,男人那张清隽帅气的面孔留下了不少淤青,嘴角还渗着鲜血,三个月没见,姜梨忽然发现,不仅小叔瘦了,郑丞也瘦了,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变得沧桑了,下巴都长青茬了,和郑丞从恋爱到结婚的两年时间里,他

对她和小叔对她一样都是无微不至的照顾。

“郑丞。”

姜梨低低叫了一声。

她知道他们听不见。

两人在她的墓碑前坐了很久,谁也没再说话。

姜梨坐在他们中间,双手撑着下巴,一会看看宋川一会看看郑丞,然后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搞不明白她死都死了,怎么还能魂回现代,要说她尸体没被烧,她还能抱一下死而复生的希望。

没多久郑丞接了个电话就走了,墓地就剩下小叔一个人。

姜梨听着小叔的手机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他从不理会,他好像更老了,鬓边白发已经蔓延到头顶了,下巴长满了青茬,整个人沧桑了太多,明明他也就三十七岁。

“小叔,别难受了,我就在身边呢。”

姜梨自言自语,然后将头虚虚的靠在宋川肩上。

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等再次醒来天已经亮了,而出现在她眼前的还是破旧的房子,白色碎花窗帘,还有屋里多出来的大木桶,门外有锅铲碰撞的声音,应该是宋川在做饭,姜梨爬起来穿上衣服去了厨房,看着宋川将炒好的菜盛在盘子里。

眼前的男人比小叔更年轻,头发短且利,下巴干净,没有胡茬,和梦里的小叔相差甚大。

她垂下眸,心口那里有些涩涩的疼。

她真的没想到自己的死对小叔的影响会这么大。

宋川见小姑娘站在厨房门口没动,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主动开口打破沉默:“醒了?”

姜梨回神,“嗯”了一声,问道:“几点了?”

男人偏头看了眼腕上的表:“七点。”

姜梨“哦”了声,宋川瞥了眼她:“昨晚做梦了?"

姜梨:???

“你怎么知道?"

男人给锅里添上水:“昨晚哭的跟谁打你了一样。”

****......

她抿了抿唇,低声问:“我没说梦话吧?”

宋川默了一瞬:“没有。”

等姜梨出去洗漱,男人取了根烟叼在嘴里,微眯着眸狠狠咂了一口,气的喉间溢出低笑。

这小妮子哭了半晚上,嘴里念叨好几句郑丞的名字。

吃过早饭,宋川将姜梨屋里的洗澡水倒了,唐彩凤背着背篓,带着袁小花来找姜梨去赶海,姜梨拿了个背篓,跟宋川说了一声就出门,今天赶海的人不多,路上也没几个背筐子的,唐彩凤说:“昨晚我听我小姑子回来说,陈主任取消了她们所有

人的比赛,换成你的画画了?”

姜梨点了点头:“嗯。”

“可以啊!”

唐彩凤抬手拍了下姜梨的肩膀,这一下可不轻,姜梨觉得肩膀都有些疼,她揉了揉肩膀:“凤嫂,你轻点。”

唐彩凤笑道:“我就是太高兴了,我给你说,你能去参加比赛可比我小姑子去强多了,姜梨,我相信你肯定能拿奖。”

袁小花抬起头,笑嘻嘻的说:“我也相信美老师一定能得奖。”

姜梨摸了摸袁小花的脑袋:“谢谢小花这么相信美老师。”

“对了。”唐彩凤小声说:“我还听我小姑子说,徐夕妍和陈主任打赌,要是你赢了,徐夕妍就申请离开文工团,你要是输了,就让你给她们文工团的人道歉,不过陈主任把责任揽过去了,如果你输了,她代表你向徐夕妍她们八个人道歉。

姜梨昨天只听了徐夕妍的片面之词,没听全乎,没想到陈主任会为了她做到这一步。

三人到了海边,海风吹拂在脸上,带着湿湿的潮气,沙滩上已经来了一些人,袁小花拿着铁夹子追着海跑,边跑边朝唐彩凤喊:“娘,姜老师,这边有螃蟹在跑,你们快过来。”

除了螃蟹,姜梨还看到了海胆,章鱼和蛤蜊,还有超大龙虾,退潮的海滩有太多姜梨平日里没怎么见到的海货,她和袁小花还有唐彩凤捡的正开心,不远处忽然有人喊:“凤嫂,凤嫂。”

“唐婶子,唐婶子,我们回来啦。”

唐彩凤扭头看去,大老远的就看见三个人影,一个大人两个孩子,袁小花高兴的跑过去:“娘,是芳婶子回来了。”

姜梨有些懵:“她是哪位?”

唐彩凤朝远处的郑芳摆了摆手打了声招呼,给姜梨介绍:“那就是高营长的媳妇,郑芳,她比你大,你叫她芳嫂子就行。”

姜梨:“就是我家隔壁的高营长?”

唐彩凤:“是啊。”

说话间郑芳和两个孩子跑到跟前,郑芳和唐彩凤一样,穿着斜襟单衣,黑色裤子和布鞋,衣服上打了几个补丁,她头发盘在脑后,额前留了些刘海,郑芳是标准的瓜子脸,双眼皮,笑起来很好看,在她身边跟着两个五六岁差不多大的男孩,上

衣到没有打补丁,就是膝盖叠着打了好几圈补丁。

“郑芳,我可想死你了!”

唐彩凤上前抱住郑芳,两人又蹦又跳的,一点也不像当妈的模样,三个孩子也手拉手蹦跳着,能和唐彩凤关系这么好的,想来也是个好相处的性子,等两人分开,姜梨礼貌的叫了声:“芳嫂子。”

郑芳疑惑的看向姜梨:“咦,我走了两个多月,咱们家属院啥时候来了个这么漂亮的小姑娘?”

姜梨抿唇笑了下,唐彩凤也哈哈大笑,赶紧给郑芳解释:“这是宋团长的媳妇,你刚走没几天她就来海岛了,宋团长家现在在咱两家中间呢。”

郑芳笑道:“哎哟,都是小媳妇了呀,我还以为是个没结婚的小姑娘呢。”

姜梨笑了下,自我介绍:“芳嫂子,我叫姜梨。”

郑芳也是个爽快人,应了一声后,拍了下两儿子的后脑勺:“这是姜婶子,是咱们家新搬来的邻居,以后见了知道叫人吗?”

两个孩子乖乖的叫了声:“姜婶子。”

姜梨笑着应了一声,问道:“他们是双胞胎吗?”

郑芳说:“是啊,这两皮猴子这一路可把我累惨了。”

郑芳刚从船上下来,她还没看见唐彩凤呢,两儿子眼尖瞧见了,嚷嚷着过去找袁小花玩,姜梨从郑芳和唐彩凤的话里面得知,郑芳的娘脚崴了,干不了活,她带着孩子回娘家帮衬了两个多月,她娘的脚慢慢好了,高营长也快回来了,郑芳就急

忙带着孩子回海岛了。

“你们捡了多少海货了?”

郑芳好奇的看了眼,唐彩凤说:“没捡多少,来来来,咱们一起捡,等会回家我给你分点。”

“姜老师,这有大章鱼!”

袁小花激动的喊了一声,姜梨高兴的跑过去。

郑芳碰了碰唐彩凤的胳膊:“啥情况?宋团长不是不打算接她媳妇来还海岛吗?还有张春荣和徐夕妍,两人都盯着宋团长,姜梨这时候过来日子怕是不好过。”

唐彩凤说:“哪有,宋团长两口子的日子过得好着呢。”

她把这两个月发生的事绘声绘色的给郑芳讲了一遍,听得郑芳哎哟哟的不停,转头看了眼和袁小花抓海货的姜梨,佩服道:“厉害呀,不仅解决了家属院重男轻女的风气,还能代表文工团去东峰岛参加比赛,还把徐夕妍狠狠压了一头。”

郑芳又说了一句:“真厉害。”

唐彩凤说:“我也觉得她可厉害呢。”

一早上收获满满,姜梨的背篓郑芳抢着背了,郑芳和唐彩凤一样,眼缘对了,那就会用真心对对方,不计较谁苦谁轻松,她看了眼姜梨,笑道:“姜梨,我听凤嫂说你会画画,给她和小花画了一张画,你能给我们也画一张画吗?”

姜梨:“可以呀。”

郑芳笑道:“那等我男人回来,你给我们一家四口画张画。”

几人回到家属院,路上碰见了张春荣和徐夕妍,两人手里拎着两兜桃酥和一网兜苹果,张春荣冷冷看了眼姜梨,徐夕妍也没好脸色,姜梨直接无视二人,唐彩凤和郑芳也没搭理她们。

等张春荣和徐夕妍回家后,郑芳小声说:“张春荣咋舍得买那么好的东西了?平时那些不都是宋团长买的吗?”

这话一出,郑芳才反应过来,下意识看向姜梨,有些不好意思,姜梨脸上并无异样,反而还给她解惑:“应该是胡团长送给她们的。”

郑芳一愣:“胡团长干啥送他们家吃的?”

唐彩凤这才想起徐夕妍和胡团长的事还没给她说呢,于是放低声音把这件事说了一遍,郑芳啧啧了好几声:“真是不要脸啊,为了能嫁个当大官的,找了个和自己二叔一样大的男人,徐政委的脸都被她们丢尽了。”

三人说了会话,郑芳要把框子帮姜梨背进去。

姜梨和唐彩凤给郑芳分了点海货,姜梨坐在院里,手指戳了戳滑溜溜的章鱼,听到隔壁院里传来赵桂花阴阳怪气的声音:“你可真是大善人啊,把自家的东西往外送,家都让你败光了,我们一家老小还吃啥?我儿子咋就娶了你这个败家婆娘。”

姜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