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敏锐地从各种事件里,察觉到霍云霄大概是个怎样的人。
这一次次的礼物,让她渐渐感受到这个男人隐藏的傲慢和轻视,他必定是个骄傲不低头的战士。
不过,她现在有个更重要的事儿,那就是安抚美貌娘亲。
因为得知婚期要因为白事延后一天,美貌娘亲已经开始焦虑得抓狂了......
翌日一早,天色渐渐阴沉,乌云罩顶,像是有一场大雨即将落下。
周氏时不时拿眼角扫女儿一眼,双手合十,被迫违心地祝祷。
“幸好改日子了,不然今儿成婚,也不见得好……………”
温竹君接收到她时不时射过来的眼神,无奈摇头,又一次解释,“娘,我说了我没事,你不用这么关注我,改期而已......”
她一点都不介意好吗?一,点,都,不。
玉桃进来了,眼里带着迥异于往日的怜惜,连声音都刻意放轻了,“姑娘,大姑娘二姑娘来了。”
温竹君:“......”
温梅君和温兰君进门后,先是梳理因为大风吹乱的头发,难得没有吵嘴,而是相互打趣。
“幸好我们提前一点出发,不然雨就落在我们头上了......”
“是啊,看这风大的,玉桃快关窗,别一会儿落满地的雨,湿乎乎的......”
温竹君双手抱胸,皱着脸看两个姐姐违心表演,演技实在太差了,确实,要两个对头演姊妹情深的戏码,实在为难她们了。
“大姐姐,二姐姐,别告诉我,你们是来安慰我的?”
温梅君和温兰君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翻了个白眼,生动形象地演示了对对方的厌恶。
温兰君看她那悠闲的样儿,似乎一点没受改期的影响,心里就有点泛酸。
她嗤笑道:“我可不是来安慰你的,看到你这么惨的样子,我心里其实挺高兴的,哼。”
?梅君一脸难以置信,“温兰君,你脑子坏掉了?三妹妹这么惨了,你还要这么说话吗?”
“呵呵,”温兰君冷笑一声,“刚才来的路上,是谁幸灾乐祸地在那笑,说什么看她以后还怎么炫耀?”
温梅君:“你......”
温竹君倒是松了口气,很好,这俩货一点没变。
“好了,别吵架了。”温竹君拍拍椅子,“你们在婆家是过得太舒服了,回家还要吵呢?"
温梅君和温兰君的脸色都有一瞬间的扭曲,但很快就恢复了。
“我过得很好,”温梅君率先道:“江郎待我很好,现在还给我写诗呢,婆婆更是体贴,没让我站几回规矩,而且家里很安静,江郎读书可用功了。”
温兰君不甘示弱,“我也很好,表哥时时顾惜我,就连吃饭的时候,他都还会为我夹菜,夜里读书还怕吵着我,很心疼我的。”
两人都对对方说得很是嗤之以鼻,但又说服不了对方,气得拧着脖子,脸都涨红了。
温竹君一眼看出两人在斗气,只是温梅君成婚有段日子了,有摩擦正常,但温兰君才多久?竟然也有烦心事了?
看来从古至今,这女子成婚,无论好坏,都是渡劫。
她假作不知,也不点破,笑道:“过得好就行,算是我成婚前听到的好消息吧,让我对成婚这事儿,没那么害怕。
温兰君和温梅君不由心虚地对视了一眼,但都没再说话。
正好玉桃端了茶点过来,姊妹三人很有默契地转移了话题,捡了高兴事儿,说说笑笑起来。
没过多久,外头闷雷不断,狂风大作,空气里全是灰尘味儿,接着豆大的雨点砸得屋顶咚咚响,雨水渐渐连成片,雨雾散开,雨幕遮目。
许是雨天影响心情,也可能是提到了成婚这件事,让大家有了新的感悟。
三君俱都默默地望着檐下已经泛黄的竹帘,淅淅沥沥地滴着水,谁都没有开口。
温梅君率先没忍住,她眼神里带着呆板的迷茫,还有逐渐成熟的思考。
“或许,成亲,也不是那么有趣的事儿,会有很多磕磕绊绊。”她艰难地表达,不同于过往的颐指气使,而是平心静气,“三妹妹,你要做好准备了。”
温兰君本能地想嘲笑她,说得这么含含糊糊,她就知道这个蠢货过不好,而且还是跟江玉净那样虚伪阴险的男人生活。
让她抢男人,活该。
可当她看到温梅君的神情后,脑海中一瞬间浮现的,竟然是当初温竹君板着脸问她“好笑吗?”。
她回想自身,又迟疑了起来,好像确实也没什么好笑的。
“我知道了,我一定好好准备,”温竹君握住温梅君的手,“多谢大姐姐传授经验。
?梅君竟然有一瞬间的羞赧,她现在其实算是过了两次了,可依旧没过好。
可能母亲说得对,是她太蠢了。
“没事,”她回握温竹君的手,掩去眼底的茫然,平视着抿唇笑道:“谁让咱们是亲姊妹呢。”
等到风停雨止,彩虹遥挂于天,天地为之清明,天空湛蓝如水晶,空气中还有雨水的湿润气。
温菊君拉着温春果噔噔噔跑来了春思院,斜跨的包甩得啪啪响。
“四姐姐,慢点慢点,我裤子要掉了......”
“哎呀,你快点,腿怎么这么短?”
五岁的温春果,如今也要开始上学了,作为姐姐,温菊君勇敢地承担了带弟弟的活动,并履行了当姐姐的权利,每日催促弟弟好好学习。
见到两个姐姐回来,两个小的顿时高兴地扑了过来,两人一致觉得,出嫁后的两个姐姐,变得可爱多了。
“大姐姐,二姐姐......”
夫人让大家去含春院,她和范嬷嬷拉着温竹君传授一些洞房的事儿,虽然有些尴尬,但夫人讲解得还算仔细,也并不让人反感。
?竹君倒是有些尴尬,谁说古代女人个个含蓄的,内里其实也可以很狂野的好吗?
等到四姊妹从夫人的含春院出来后,夕阳漫天,晚霞夺目,只有枝头田间的水痕,能看出今天下过一场大雨。
温梅君本想让玉桃给武安侯府送一些东西,聊表心意,但略略思忖后,就放弃了。
暂时还是秉持少做少错的原则吧。
陪着两位姐姐走在游廊上,姊妹间说说笑笑的,还真有些像当初未出嫁时的模样,甚至更为和谐。
温兰君走着走着,忽然回头,拉着温竹君不肯松手。
温竹君使了两下劲儿,发觉没挣脱,便朝大姐姐那边喊了声,“大姐姐你先回去,我跟二姐姐再走走。”
温兰君的眼里闪过纠结,她小声道:“三妹妹,我们这些年一直在竞争吵嘴,或者说相互嫉妒......好吧,我单方面嫉妒使坏,我还老是说坏话,但我想问你,你还认我是姊妹吗?”
温竹君察觉到她是有话要说,可能是真心话,也可能是嘲讽不平。
虽然她有一点点不想听,但这个时候拒绝,实在太伤人,可能二姐姐从此再也不想跟她说话了。
她笑着耸肩,一摊手,随口道:“姊妹间,不就是这样吗?”
温兰君先是怔愣,看着温竹君清澈见底的眼睛,随后自嘲一笑。
她抿着唇,认真道:“霍家的路,可能不会好走,我也就两个婆婆麻烦些,大姐姐你别看她装得好好的,其实哭过的,她婆婆已经在催她生孩子呢,虽然霍家没有公婆,但也不见得好过,你想想,这么多年,府里总要有主事的,等你一去,成了
女主子,肯定要打架,又是富贵窝,还不如有公婆主事的地儿呢,三妹妹,你,你......”
她有些说不出来了,此刻她的心情复杂不足用言语形容。
温竹君听她叮嘱提醒自己,心里也不免有些柔软,“三姐姐,多谢你的忠告,我都记在心里。”
“咱们是姊妹,”温兰君松了口气,“别生分。”
入夜后,安平侯来了春思院。
周氏对着温竹君的婚服量了又量,又把嫁妆单子对了好几遍,已经无心伺候他,第一次开口请他去别的院子。
安平侯无奈极了,“我睡书房成吗?竹儿明天就要成亲了,我想明儿一早看看她。”
周氏眨巴眼,勉强分出一点心神,“那我去给你铺床。”
安平侯:“......”
温竹君噗嗤笑了起来,“父亲,这还是我第一次看你在娘面前吃瘪呢?”
安平侯叹了口气,摸摸女儿的头,“你娘这是担心你呢,竹儿,爹也担心你,本来还想多留你两年的,没想到,小丫头这么快就要出嫁了。”
温竹君看到美貌娘亲指挥着丫头往书房搬被褥,风风火火的,不由笑了。
“爹,以后娘这边,您要多看些,她性子您是知道的,没心眼死脑筋,但她是个好人……………”
武安侯望着难得絮叨的女儿,幽幽地叹了口气。
女儿太聪明,好像也不是好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