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可惜,美貌娘亲这会儿只能站在后方看着,或许她已经哭花了妆容,看着女儿被一步步带出了家门。
安平侯此时再也忍不住,老泪纵横,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离自己越来越远,心中痛极。
夫人并肩挽着他的手臂,目送女儿出嫁。
温竹君其实也没有很悲伤,反正有盖头遮挡,也不用假装。
她看着温春辉圆溜溜的后脑勺,忍不住笑了起来,拍拍他的肩,“大哥哥,祝贺你。”
温春辉也笑了,“还要感谢你的婚典,当真是双喜临门,你看把母亲高兴的。”
温竹君看不到,但她能想象出来,夫人如今当真是夙愿以偿。
“大哥哥,你考中了,明年的婚期定然更加圆满。”
“是啊,总算能保着这张脸了,温春辉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稳,“大家都按部就班地过着,我也要好好守着自己的那一班,竹儿,你呢?将来也会按部就班吗?”
温竹君眼中露出茫然,但她听到自己笑着道:“是,我也会按部就班,跟所有人一样。”
“竹儿,”温春辉压低声音,“你要记住,我一直都会是你的大哥哥,知道吗?"
温竹君哑着嗓子“嗯”了一声,好在门前的欢呼声遮盖了她嗓音的嘶哑。
随后她看到盖头下伸过来一双手,虎口处的厚茧能看出是个练家子,不过干净整齐的指甲和指骨修长的手指,让她稍稍满意。
“三姑娘,”一道年轻沉稳的嗓音响起,“请入轿吧。”
温竹君在喜婆的搀扶下,进了轿子,随着轿帘放下后,隔绝了视线,绣鞋脚面上的光也消失了,她的心在幽暗中颤颤悠悠,锣鼓又响起……………
她的肚子经过很饿,特别饿,饿过后,慢慢地饥渴感又都消失了。
等到热热闹闹坐在新房里后,她早已经忘记了饥渴,只有疲累,尤其是头上的凤冠,压得她头好痛。
甚至为了凤冠的稳定,美貌娘亲还特意加固过,就怕某一瞬间出意外,这顶凤冠将会成为她婚典上的笑话。
唯一庆幸的是,没有闹洞房这一环,太好了。
玉桃小心翼翼地挪了过来,小声报告消息,“姑娘,姑爷出去待客了,现在这里还有个老得像菜帮子的嬷嬷。”
温竹君:“......"
这个形容词很新鲜,但也能感受到玉桃的不喜,不过她可顾不得了,再憋下去,她就要当场丢脸了。
“夫人不可。”一个略带嘶哑又不容置疑的声音响起,“您的盖头,得等侯爷回来才能揭开。”
温竹君一愣,听着干巴巴的声音,觉得玉桃形容得还真是准确呢。
她顶着盖头艰难地更衣,好在,事儿虽难,但难不倒她。
玉桃气得在她耳边唠叨。
“姑娘,我觉得这老菜帮子不是善茬,进房后,她从头到尾就没有笑过,她家侯爷成亲这么大的喜事,而且看你的眼神,我总觉得不对劲。”
温竹君一点也不惊讶,她的身份,尤其是亲娘的出身,很多人家并不喜欢。
她一边提裙摆一边道:“嘘,不要乱取外号,万一哪天叫错了就误事,母亲跟我说过她,是伺候霍云霄母亲的嬷嬷,霍云霄几乎是她看着长大的,在侯府很受看重,咱们别第一天就对上,对我很不利...…………”
“夫人,夫人?”赵嬷嬷冷着脸朝?室道:“夫人,时辰不早了,您得快些,侯爷可能马上就回来了,误了新婚夜可不好………………”
玉桃恼的牙痒痒,差点就喊出来了。
温竹君一把拉住她,但是红盖头实在碍事,差点没把她绊倒。
“小桃子,记得我说过什么?”
“小不忍则乱大谋?”
“很好,”温竹君平静的声音从盖头里传出,“现在扶我出去,别看那个老菜帮子,一个眼神也别给。”
玉桃一听姑娘这句平静的老菜帮子,心瞬间就定了。
老菜帮子,你惹错人了。
哼。
温竹君隔着盖头,得体地朝赵嬷嬷行礼,“方才是我无状,不懂规矩,嬷嬷见谅。”
赵嬷嬷回了一礼,但垂首后的眼里,轻视难以忽略,慢慢又变成了不屑。
大概是有盖头隔着,她竟然毫不遮掩?
玉桃后悔没听姑娘的话,给了个眼神,这一下就看得怒火中烧,这老菜帮子竟然敢看不起姑娘。
她实在忍不住,“嬷嬷,姑爷马上就要进来了,您还要继续守着吗?”
赵嬷嬷一愣,道:“自然,侯爷晚上睡觉前,总要饮一杯我泡的安神茶才好入眠,我得在这等着。”
玉桃还要再说,却被姑娘轻摇的头给拦住了,她深呼吸后,总算忍住那股怒火。
好在,没跟老菜帮子大眼瞪小眼多久,就听到前院响起一阵阵的欢呼和笑声。
温竹君隔着盖头朝玉桃摇头,示意莫要乱来,又道:“嬷嬷,可是前院有什么事儿?”
赵嬷嬷朝门口张望,见并无人来,便派了个小丫头去打听。
没多久,小丫头就回来了,喜气洋洋地立在门前回话。
“是太子太子妃派人前来贺喜呢,我走的时候,看到又有人来,好像是二皇子三皇子都派人来了,送了好些名贵之物贺侯爷新婚……………”
赵嬷嬷高兴不已,直抹眼角。
“好好好,太好了,如此喜事,侯爷定然高兴,这都是他战场辛苦挣来的功名啊,老爷夫人九泉之下得知,一定能瞑目了。”
玉桃看得满脸嫌弃,不知道还以为是她儿子出息了呢。
她缩到姑娘身边,“姑娘,看来姑爷还真是个良才呢,连太子皇子都过来恭贺。”
温竹君撇嘴,霍云霄年纪轻轻,是个能将,加之此次立功,又如此尊师,为了师父不惜延迟婚期,这要是传出去,不管是声名还是做人,他都无可指摘。
毕竟就连夫人都会在后宅给她宣传,人的面具套厚一点,会安全许多。
不过,竟然能引得皇子甚至太子来贺,倒真有些本事啊,看来大家都很会做脸呢。
前院里,乔楠见宾客也喝得差不多了,便拉着霍云霄苦口婆心地劝。
“你如今成亲了,也长大了,我本不该多管,可我那姐姐没福气,走得早,管不了你,那我只能多管闲事了......”
她打完感情牌就开始训话,“竹儿是个好姑娘,长得美,性子好,你得好好待人家,早点生个孩子,你父母泉下有知,一定能瞑目了,我也不要求你做多少事儿,但今晚你得给我老实些,整天舞刀弄剑的有什么好?娶妻生子才是大事。”
乔楠闻着霍云霄身上的酒气,看他表情老神在在的,不由眉头紧拧,气不打一处来。
“我跟你说话呢?霍云霄,你听到没啊?”
大头在一边扶着主子,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姨母,听到了听到了。
乔楠气得要敲他脑袋,臭小子,太让人操心了。
这时温春辉兄弟几个来了,扯着霍云霄就走。
“三妹夫,咱们喝酒去,今儿不醉不归......”
就连江玉净和姚坚都过来凑热闹,“三妹夫,今儿大喜之日,又得皇上赞赏,喜上加喜,不喝酒,说不过去啊。”
霍云霄被温春辉和温春煌架着,不由苦笑,“几位兄弟姐夫们,真不能灌了,再喝就真的醉了。”
温春果捏着羊排骨大口的嚼嚼嚼,奶声奶气的道:“大哥哥二哥哥,你们放开三姐夫吧,他还要洞房呢,书上说,洞房花烛夜可重要了,一个人一辈子就这么一次......”
他没说完,就有些疑惑地看向一旁的温菊君,“四姐姐,我是按照你话本子上说的,没说错吧?”
温菊君小脸通红,瞪了他一眼,“别胡说,你走开,我不知道什么是话本子。”
小孩儿满含孩子气的话,总能引起大人们善意地哄笑,大家看着小姐弟头挨着头吵了起来。
夫人和安平侯走了过来。
安平侯泪眼婆娑的道:“云霄,竹儿自幼娇养,没吃过什么苦头,你要好好待她………………”
夫人扯了下安平侯的胳膊,又嗔怪地看了几个孩子一眼,“好了,夜已深,玩闹也该有度,放他去吧,不要误了吉时。”
霍云霄得以解救,笑着拱手,身形微晃,“多谢岳父岳母解围。”
温竹君等得烦躁,好在这时又有个小丫头跑来了,神色甚是激动。
“嬷嬷,方才宫里头也送来了赏赐,皇上还赞了侯爷一句,说侯爷“赤子之心,至诚至性”,皇后娘娘恭喜侯爷娶得贤妻呢。”
温竹君闻言,深以为然,娶到她,霍云霄真是烧高香了。
赵嬷嬷更是喜不自胜,时而祷告时而拜天,在新房里激动得转圈圈,武安侯府这些年在玉京,和安平侯府一样,几乎没了声息,幸好侯爷争气。
她一个转身,无意间看到在旁静静坐着的温竹君主仆,瞬间觉得格格不入,刺眼得紧。
侯爷本可以娶到更好的姑娘,真是可惜,叫一个娼、妓的女儿抢了位置。
玉桃哪里忽视得了这个目光,气得咬碎一口银牙,心里直庆幸姑娘盖着盖头。
要不是姑娘运道好,毫不介意地答应改期,能是今儿放榜?武安侯府能得如此赏赐?能得皇帝赞赏?姑娘简直就是福星好不好?
这个老菜帮子,真是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