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稷没有让她过去,他派了司机来接她。
方霓本想拒绝,他说:“听话。”
她就没有办法拒绝了。
谈稷没有骗她,这个点儿确实不好打车。
她站在路边等候着,也拿出手机看了看,计程车和滴滴排队人数都在十几开外。
而他派的车,五分钟就到了。
方霓知道,像他这样的人想要用车,根本不用大老远派司机来,一个电话的事儿,附近想给他当司机的都得排队。对那些人来说,这也许还是天上掉馅饼的泼天富贵,终于有机会可以攀上他这号人了。
可她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尤其是对方殷勤地下来帮她提包,又给她开车门的时候。
在车上,对方还有些好奇地从后视镜看她,似乎是在猜想她是何方神圣,能劳动谈亲自打电话。
那园区她上次来过一次, 这一次车进去后没有停到办公大楼下,而是一直往后开。
方霓忍不住开口:“不在这边停吗?”
对方解释:“谈先生刚才跟我说,他一会儿要去后面的科技园。”
方霓“嗯”了一声,没再问了。
这个研发中心很安静, 规模要比前面的工作区小一些, 约莫有她中学学校那么大, 建筑都很新。
门口的白色立牌上挂了牌,有“中源创业”的字样,旁边还有英、德、法多种翻译,进去后大厅非常宽敞,挑空了有几十米,看上去非常高端大气。
五层楼全部都是玻璃建造的,三层是美食区和休闲区,五层是会议厅,其余都是工作区域和各种模型。
方霓背着双肩包进去时,随处可见衣着通勤,侃侃而谈的工作人员,还有一些正讨论的教授和专家。
阳光明媚,落在弧形过道正中央的她身上,映照出纤细清瘦的一个人,双肩包上的白色小兔子吊坠随着她的张望一晃一晃的。
可能是到陌生地方有些不安,双手还挂在肩带上。
实际上,谈稷已经在玻璃门后的实验中心看了她有一会儿了。
她愣是没看见他。
“其实这个材料还是采用钛合金的比较好,经过我们的试验......”旁边的老教授拿着一只模型机械臂跟他讲解,说了会儿停下来,发现了他短暂的走神。
谈稷忙递了个歉意的笑容:“抱歉。”
说完,他对其余人徐徐一笑:“很晚了,大家也都饿了,先去吃饭吧。”
有两个挂着吊牌的实习生目露雀跃,一人嘻嘻笑着说:“还没尝过中源这边的伙食呢,不知道跟我们院里比起来怎么样。”
另一人对谈稷说:“伙食不知道,领导是真的帅啊。”
谈笑而不语,也没生气。
程教授略带告诫的瞪她们一眼,两人才安分些,缩缩脖子出去了。
“来很久了?”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方霓攥着背包带子回身。
这是她紧张时候的下意识动作。
那种关系后的第一次见面,虽然只隔了一天,她还是有点儿不自在。
正午正是日头最盛的时候,照在身上不止暖洋洋,还让人手心不自觉地冒汗。
“这里暖气还挺足的。”她尴尬地错开了他直直盯视她的目光。
谈稷长笑一声,去了前面领路:“走,我带你逛逛。”
谈稷显然是个很有规划的人,带她参观地方,简单的介绍就能让她明白个大概,介绍过的绝不会重复,很好地尽到了地主之谊。
尽管方霓不是很感兴趣,他声音好听,语调斯文,徐徐有礼,她当听书了。
可能四处都是玻璃的缘故,她觉得空气燥闷得很。
走着走着,身上都沁出了一层薄汗,忍不住伸手去擦。
因为分神慢了一拍。
谈稷见她没有跟上来,停下步子回头,等她慢慢地过来。随着距离拉近,才清晰看到日光下她如剥壳鸡蛋般白嫩的脸,这样的光线里,就连绒毛都不怎么见,天生的细腻光洁零毛孔。
指尖忽的有些痒,他取出了一方帕子。
微凉的触感滑过脸颊,方霓怔了下,发现他在帮她擦脸,擦得很慢很细致,皮肤上像是被蚂蚁爬过似的痒。
她心乱如麻,忘了躲开。
她觉得谈稷的手指很粗糙,跟他清贵斯文的外表不太符合,略略皱了下眉。
他似乎读懂了她的眼神,解释了一句,撤回手:“我有攀岩的习惯。”
“哦。”
“感兴趣吗?下次带你一起?”
方霓眨了眨眼,表情?懂。
谈稷先她一步笑了,转身:“开玩笑的,你在旁边看看还行。”
方霓紧跟着他,有一点点不服气:“为什么啊?”
“你能做引体向上吗?”
“啊?”她迟疑了一下。
他侧了下身,灵魂拷问:“能做几个?”
她立刻安静了,伸出一只手,尝试着缓缓掰出一根根手指。
谈瞥了她一眼,嗤笑:“就这还攀岩呢?"
彼时她还有点不服气,后来有一次跟着他去他朋友的俱乐部玩,试了试才知道这话很真实。
引体向上都做不了几个的话,还是放弃这种高难度的运动吧。
看别人爬简单,自己试试就知道了。
那天带她参观完科技园区后,谈稷就把她送回去了。
司机在前面开车,目不斜视,车里十分安静。
来北京很多年了方霓的方向感仍然不好,所以一开始没发现路线有些不对。
她看了眼司机,是个陌生的中年男人,看着很老实,但上车后没问一句不该问的,却含笑问候了她两句,点到即止,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
种种迹象表明也是个有智慧的人。
期间谈稷一直在翻行程纪要,也没跟她搭话,太阳快落山了,他合上册子揉捏着鼻梁,问了句:“老爷子最近的身体怎么样?”
司机沉思几秒。
谈稷睁开眼:“说实话。”
司机只好道:“不太好,人上了年纪总是毛病多,这些日子天气又不太好,他旧伤复发,调了军总医院的专家来看,才给稳住,偏又不肯那地儿。你知道的,那后山多潮。”
“倔脾气。就没个人劝?”
“谁敢管他啊?”心里道,谁又管得动?那些平日威风凛凛的大人物的到了他面前,不也得个个装孙子乖乖地喊上一声“老爷子”吗?敢在他面前拿乔?是嫌头顶乌纱戴得太稳当了吗?他们老子一口一句训唾沫星子就能把人淹死。
“前些日子嚷着你们一个个都不去看他,声儿可大。”司机又笑,打了个无关痛痒的趣。
谈稷掀了下眼皮:“还能喊,看来没什么大问题。”
司机只能讪笑,不敢附和。
也就这位祖宗敢这么说话。
这位生母是苏州人,刚出生那会儿父母就离婚了,但当时两边家里还有合作,他父亲也处于上升的关键期,这事儿就没对外并未公布,夫妻俩一同出席各种活动,直到很多年以后才公布两人离婚的消息。不过也就是圈里人知道,没传得沸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