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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000(1 / 2)

半小时后,车在二环东面一处不起眼的胡同口停下来。

谈远山难得回一趟老家,自然非比寻常。

谈到时,明显感觉到整条胡同都格外安静,身后往日热闹的街面上也不见人声。

谈稷下了车,略整理了一下仪容,目光扫过空荡荡的胡同。尽头有一棵老槐树,往里纵深看不见了,入口和里面隐约都有巡逻警戒的,瞥见他,目光敏锐地射来。

因不喜欢劳师动众,谈远山很少回这种地方,往日就算出门也是回大院。

这条胡同虽被列入重点文物保护对象,往日并不隔绝游客,经常有路过的行人在高墙外拍照,今日却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

谈稷接受了两轮盘问才抵达目的地,一处四合院前。

这屋子往常只有他奶奶住,平日不接待外人。

谈稷是熟脸,还是停下被盘问了一番。领路的把他引到西院,院周回廊环绕,往里摆着一块造型奇特的太湖石。

他没往里,循着隐约的说笑声进了回廊勾连中间的宴客厅。

老爷子没到,只有他妈言笑晏晏地在招待客人。

谈稷略环视一圈,也不见继母周韵容,估计是暂避叶女士的锋芒。

他不动声色地笑着过去打了几个招呼,得一片客套式的赞誉,也有几个老爷子的老战友,他爸从前的同僚问他一些工作上的事儿,谈稷面不改色地糊弄过去。

叶清辞目光扫过他,鼻尖嗅到一丝若有似无的清香,很像是小女生用的那种香氛,略挑了下眉,但她没说什么。

过一会儿,一身便装的谈远山从跨院过来。

身侧跟着贴身秘书汤向南。

屋子里原本安坐的几人都站起来,包括几个蛮有身份的老爷子。

背景、祖上荫蔽这种东西终归是虚的,虽都是那个年代过来的人,如今站在什么位置上的才是实打实的,何况其中不少人早远离权力中心很久了,各家一半都在走下坡路,不过是人在情分在罢了。

谈远山很客气,请他们都坐下,让人再添茶。

“阿稷都这么大了?刚才远远看着我还没敢认,真是一表人才。”说话的是谈老爷子的老战友陈丹秋。

他是几人里看着精神最矍铄的,鹤发红颜,精气神儿很足。

据说雅擅丹青,是北京书法协会的泰山人物。

谈远山不苟言笑的脸上难得露出笑意:“别夸他,一会就尾巴翘上天,成天在外面乱来。”

“过分的谦虚就是炫耀了,谁不知道阿稷最近多厉害。他做的那几项大刀斧的改革,哪一项不是成效颇丰?”

“刘老,您编外人员还管这个呢?”

“什么叫管?名声太响亮,我也是听我侄子说的。”

夸赞接踵而来,不少是奉承场面话,但也不乏发自内心。

谈远山一一听着,始终和颜悦色,偶尔附和一句“您太过誉了”,可了解他的就知道这些都不过耳,他也没当回事。

端起茶杯浅抿一口绿茶,他目光淡然。

谈稷再出色也只是在年轻一辈里凤毛麟角,真往上跨一个度,还有的历练。

在谈远山看来,小辈们之间的都是小打小闹。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谈一直在往上跨越,已经逐渐跻身更上的圈层,脱离了倚仗父辈荫蔽的二代圈子,有了自己的人脉和建树。

至于大儿子,那是根本不需要他操心的。

不管是为人处世还是能力,放眼东北都找不到第二个。

和几个叔伯、老爷子交谈过后,谈稷在叶清辞身旁从容坐下,喝口茶,不再开口。

随着时间推移,厅里的人逐渐散去,从高朋满座到寂寥无声,好像只是一瞬间。

过会儿他们又开始听戏。

临时搭建的戏台上,浓妆艳抹的演员上了场,一开口就知道是行家。

这倒非谈远山的爱好,而是叶清辞的。

叶清辞年轻时能唱也喜欢听,和谈远山闹离婚那会儿,曾豪掷千金包下北京一个声名显赫的大剧团,让人日日给她唱。

两人是政治联姻,谈远山外温内刚,叶清辞性格强势不肯让步,这段传为佳话的婚姻最终惨淡收场。

可私底下闹得再过,面上也是一股绳,叶谈两家同舟共济度过了最困难的时候,才有她哥哥后来的青云直上,谈远山的位高显赫。

后来低调公布离婚时,两人其实已经离婚两年了。

彼时硝烟尽散,连怨愤都淡了。

谈远山为人谨慎,喜节俭,私生活如一张白纸,叶清辞则完全相反。

两个南辕北辙的人,有过最恨对方恨不得对方去死的执拗,随着时间推移,也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聊天。

“听得出是什么戏吗?”叶清辞抬高细眉朝戏台上望去,笑着开口。

一口正宗的吴侬软语,酥软到人心坎里。

她年轻时以美貌著称,艳冠金陵,如今除了微笑起来时眼角会有一丝很浅的细纹,也几乎看不出岁月蹉跎的痕迹,仍如盛放的牡丹花,有着年轻女孩没有的丰韵和绝代风华。

和温婉端庄的周韵容截然相反,她一挑眉谈远山就知道她揣着什么坏水儿。

生于苏州,长于南京,从小在父兄呵护下长大,叶家鼎盛时,就是谈家也要避其锋芒。

她发脾气不需要理由,有时候甚至不讲道理。

结婚那几年,她闯下的祸不计其数,谈远山都是皱着眉头替她擦屁股。

对于谈远山来说,她美则美矣,性格让人无法忍受。

刻薄、势力、刁钻.....…简直数之不尽的缺点。

他也算大风大浪里过来的人,面对这个疯女人时,仍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深深无力。

他面色平淡:“我不懂戏曲。”

“真可惜。”叶清辞收回目光,笑容像假面,有些讽刺。

“谈伯父,叶伯母。”钟清卓送完客从外面回来,大方地跟他们打招呼,又对谈稷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一个大院长大的,也有些浅薄交情,谈稷客气回应:“好久不见。”

“清卓来了啊。”叶清辞招呼她坐下,让人给她添茶。

“不了,我坐一下就走了。这趟过来,主要是替我爸带这份资料给谈伯父。”她拿起手边的文件袋,笑着呈上。

谈远山接过,只翻了两页递给了身后的汤向南。

钟清卓是个知情识趣的人,起身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把时间留给他们。

室内再次安静下来,只有假山自动循环的水声潺潺传来。

淡白色的干冰在角落里氤氲着。

“你先出去。”谈远山这话是对叶清辞说的。

他平日小事上迁就她,或者说不跟她计较,严肃起来还是很怵人的。

叶清辞起身准备离开,擦肩而过时,拍了下谈稷的肩膀,递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谈稷哑然失笑。

屋内只剩下了他们两人,谈远山脸上的表情尽数收敛。

一双犀利深邃的眼睛,和他如出一撤,丝毫不见浑浊,缓缓定格在他脸上,似乎要把他研究个透彻。

这种深不见底的沉冷凝视,换个人早就受不了了。

谈稷却面不改色,过去替他空了一半的茶杯里倒上茶,笑道:“大会在即,您怎么有空见我?”

谈远山没喝,曲指轻叩桌面:“你呢?工作忙成这样,内忧外患的,还有时间搞女人?”

“什么叫搞女人?工作忙就不能谈恋爱了?我什么时候乱来过?”谈稷在他对面坐下,端杯呷一口茶,面色如常,“您是打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

“谁这么看得起我?这种小事儿也犯得着往您这儿报?”

“少来。”谈远山道,“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谈稷脸上的笑容淡了,垂眸不语,过一会儿才抬眼跟他对视:“我不会娶钟清卓的。”

“也没人逼着你娶她。你的终身大事,我们什么时候过你?不还是要你点头?”他神色恢复了往常一样的淡然平和,不辨喜怒的一张面孔。

论容色,年轻时的谈远山不算多出众,胜在清瘦有气质,上了年纪更多了几分儒雅。

他军旅出身,身板挺直,数十年如一日的劲瘦修长,没有一点肚子。

“不一样。”谈稷深吸一口气,太阳穴都鼓了鼓,“爸,我不想像你跟妈一样。”

谈远山一言不发,脸色已经是铁青了。

半晌,他才极力忍耐怒火,语重心长:“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谈稷刚要开口,他一个严厉的眼神禁止他:“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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