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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雪月交光(1)(1 / 2)

在山头的银白完全褪去前,裕京又簌簌降下小雪来。

透过菱花窗格向屋里看,隐约窥见两条藕粉色的纱幔,上有金辉浮动,原来,是用金线绣着两丛月季。

风轻拂,月季花丛蓦然由一抹鹅黄色撞开。

从纱幔内奔出来个略显病容的黄裙女郎,形色匆匆。

奶娘怕她有所嗑碰,紧紧地跟在身侧:“小姐慢些跑,贺侯爷就在花厅,一时半会儿不会走的。”

遭冷风一吹、急火一烧,卫疏星只觉得胸肺都快要炸开。

她难受地咳嗽数声,脸颊微红:“贺玉舟来了我们家,为何都不叫醒我?我的病就快好了,又不是不能见客。”

奶娘知道劝不住她,便不再多说,只提醒她慢些跑,切莫摔着。

穿过抄手游廊,再迈进一道垂花门,卫府花厅就在眼前。

花厅建成八角样式,八面皆嵌大面窗户,数株如朝霞艳丽的红梅灼灼燃烧,映亮冰天雪地。

离厅门越近,卫疏星的心口便越躁动难抑,而厅里的交谈声,也被她听见。

“……两个孩子成婚后,圆圆什么都不必操心,只管享福就成。玉舟,你说是不是?”

卫疏星屏气,指尖搭住近身的一株梅树。

“母亲,您说的是。”

这是道男声,极为清润动听。

如玉石琅琅、溪水潺潺,温和却力。

卫疏星不禁莞尔,六年不见,她终于能知道贺玉舟的容颜如何变化了。

一路跑来,她生怕乱了仪容,因而没有立刻进门,低声请奶娘替她看一看:“茹姨,我头上的簪子端正吗?气色还好吧?”

奶娘细细地打量过,慈爱道:“小姐花容月貌的,只管进门去吧。”

卫疏星璨然轻笑,放心地向花厅正门迈去。

数年未与贺家人相见,她已酝酿好说辞,待会儿,先唤一声……

“啊??”

忽闻一声惊叫,有什么东西撞过来,将卫疏星的笑容给撞碎,冻在她脸上。

循声望去,一名小丫鬟狼狈地摔在一旁,茶具碎了满地。

茶水泼落,淌淌流开。

卫疏星被这小丫鬟撞了个趔趄,虽侥幸站稳,衣襟上的蝴蝶兰纹样却染了润意,洇出大片醒目的深色。

她微瞠杏眸,登时气得眼泪盈睫:“你、你是怎么走路的,眼睛长到哪里去了……”

卫疏星又恼又伤心,气得话都说不利索,唯有泪水涓涓涌出。

她仍在病中,又因天生是细嗓,发起火来并无多少气势。可这莽撞的小丫鬟却吓得六神无主,连求饶谢罪也忘了,只顾瑟瑟发抖。

见她无动于衷,卫疏星委屈更盛,不由自主地哽咽一声,几乎就要哭出声来。

这可是她新做的衣裳呀,才头一次穿呢!泼上茶水,可不全毁了?大清早的,怎就叫她遇见这种秽气事……

“圆圆,你可是烧糊涂了?”

在凝滞的气氛里,有人轻轻一张口,打破僵局。

是卫疏星的母亲,卫淳。

卫疏星心尖一颤,她可算想起,在这花厅里,除了她与卫淳,还有她将来的婆母??

以及不久之后,她要嫁的那个人。

惊惶地掀眸,卫疏星对上一双平静深邃的狭长凤眼。

啊,他就是……

好似掉进了他眼底的深潭里,卫疏星杵在门口,衣摆荡漾。

这便是贺玉舟,她六年未见的未婚夫。

玉冠银带,面若白玉,与之上一次相遇,容貌愈发?丽俊美,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家圆圆高热刚退,总是稀里糊涂的。”

卫淳笑了笑,打着圆场:“圆圆,回去换身衣裳再来见客吧,不必着急。”

卫疏星打了个激灵,什么话都没留下,风也似地逃离。

跑得越远,她心尖上的暖意就越微弱,最终化作无尽的寒凉。

太丢脸了,太丢脸了。

时隔多年,她从小姑娘长成了大姑娘,原以为再见贺家人,定是其乐融融的美满场景,却不想闹得这么狼狈。

这以后,叫她的面子往哪里搁?

方一回到卧房,卫疏星便趴上八仙桌,脸朝臂弯里一埋,含糊地哭喊:“我不去见客,也不嫁了……快告诉我娘,叫贺家的人回去!”

这可吓坏一众丫鬟婆子,一行人又是劝着“小姐不可”,又是叫人快去请表公子来。

“对,对,表公子最会哄小姐,他一来,小姐肯定不伤心了!”

“表公子大清早的就出门办事,还没回来,上哪儿请去?”

卫疏星的奶娘心急如焚,跺了两下脚:“小姐别忧心,不就是一杯茶的事?小姐生得貌美,又冰雪聪明,贺老夫人与贺侯爷见着你,就只有喜欢的份儿,哪里会觉得你不好呢?”

几个丫鬟婆子也随着奶娘附和,嘴皮子都快要磨破,束手无策时,八仙桌上的哭声却顿住了。

卫疏星慢悠悠抬起脸。

杏眼眨了眨,那羞愤伤怀的神色,就这样流水般敛了个干净,换上有些得意的神情来,唇角稍弯:“当真?”

“我还能骗小姐?谁见了我们家小姐不夸的?”奶娘松了一口气,知道此事已翻篇,“贺侯爷定钟情于你的。”

卫疏星默了默,嘴唇轻抿。

忽的,她禁不住轻哼一声,手往鬓边抚:“这是自然!我是他的未婚妻,他不喜欢我,还能喜欢谁?”

眉峰扬起,镜中,映出一张耀如春华的笑脸。

卫疏星毫不怀疑奶娘的话,又成了那个素日里最爱笑的女郎:“快去,给我换那身水红色的衣裳。不必责骂那小丫鬟了,她应当只是莽撞,只需叫她往后注意些。”

屋里忙碌起来,一盏茶后,卫疏星由清亮无匹的雪色晨光衬着,袅袅婷婷立在了白雪红梅间,面若银盘,俏丽娇美。

她已不介怀那盏茶的事了,忧愁去得就是这样快,于是向两位长辈问过安后,便顺着卫淳递来的手,到母亲身侧坐定。

卫淳握着女儿温热的手掌,为她介绍:“圆圆,你既还记得你贺姨妈,那可还记得你的静川哥哥吗?”

静川是贺玉舟的表字。

而这声“贺姨妈”,也是唤得起的。

卫、贺两家是世交,卫淳与贺玉舟的母亲贺意嵘又是少时玩伴,两人十几岁以后才因故分离,一人留在老家崔州,一人举家搬迁到裕京。九年前,卫淳跟随医道上的师傅也来到国都裕京,在此定居,与故友贺意嵘来往密切。

“我当然记得。”卫疏星不怕生,喉间犹如灌满了蜜,娇柔细腻,“静川哥哥,你还记得我吗?”

为着这嗓音,贺玉舟握着茶盏的手慢慢一拧:“嗯,我记得小姐。听闻小姐病了,而今身子可好些了?”

“小姐”这称呼太生疏,裕京城里随便寻上一对女男,男方皆能唤女子一句“小姐”。

可他们已不是昔年半大的孩童,小名放在嘴边便能随意唤,卫疏星明白此理,但唇角仍向下坠了一坠坠:“就快好了,谢谢静川哥哥。”

贺玉舟,崇安侯,二十三岁已是枢鉴司掌司,天子近臣,一向善察人心。

短短几瞬,他已看清楚卫疏星的情绪有了怎样的起伏。

猜不出缘由而已。

未婚妻卫疏星比他年少六岁,长居老家崔州,只曾在九岁、十一岁两次进京探望卫淳时,与他短暂接触过两次。

今日,是两人第三次相见。

贺玉舟垂首,尝了半口浓茶。

甚是苦涩,久久未有回甘。

贺老夫人贺意嵘为人热情,自卫疏星见到她,她的笑就未止住过。

寒暄过后,她笑道:“圆圆,你过来。姨妈给你备了许多礼,里头还有你静川哥哥的心意,你瞧瞧,喜不喜欢?”

卫疏星的姥姥做着染料生意,且靠着这门生意富甲一方,养出了金银窝里长大的女儿与孙女。

世上没有几样好东西是卫疏星未见过的,可她仍认真看过贺意嵘带来的礼物,诚心谢道:“多谢姨妈的心意。我最喜欢这只金丝鸟笼,恰好养了鹦鹉,派得上用场。”

“就是因为知道你养了鸟,玉舟才送你这鸟笼。”贺意嵘幽幽瞧了眼身侧的儿子,“玉舟,是不是?”

贺玉舟妥帖藏住了心底的诧异,答道:“小姐喜欢便好。”

时间逝如水,花厅外云卷云舒、金轮渐升,一朵红梅落了,梅香却留在嶙峋的枝头。

“真巧,圆圆总算在下大雪前来了裕京,否则再迟上十天半个月,大雪封路,婚期不就得延到明年去了?”

“贺姨妈,我原本应当夏秋之际就来,可惜我那时候病了……”

几人无非是说一些家常闲话,贺意嵘问过卫疏星姥姥的康健,说老人家年岁已高,不便赶路,不能出席小辈的婚礼太过遗憾,也问过老家崔州近些年的变化,十分健谈爽朗。

贺玉舟却是寡言的性子,他不言语的时候,卫疏星便始终将他紧盯着,直至被卫淳碰了碰手肘才罢休。

贺家母子不欲留在卫府用午饭,是以坐得并不算久便说要走,婚仪将近,许多事都要认真打点、反复确认。

临行前,贺玉舟不忘嘱咐未婚妻:“卫小姐,冬日严寒,你要多多保重身子。”

卫疏星的视线黏着他,不是依依不舍,却是实实在在地欲言又止。

她脸皮薄,又不是四下无人的时候,长辈还在场呢,有些话,她实在羞于说出口。

可她得说、得问,不能再往后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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