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好聊的!他心有所属,我才不活受罪!”贺墨言难得发一次脾气,“我这就去收拾东西,明早回家,爹爹若是觉得强留下来能有结果,你自己留!"
贺家舅舅瞪眸,这宅子就是个疯魔的宅子,所有住在里头的人,没有一个不发疯的,连他的女儿都疯了!老天,这都是怎么一回事!
兰苑。
卫疏星才喝完药,正吃了两口羊汤面,便瞧见贺玉舟从门外进来,且听他问道:“好吃吗?我怕面坨了不好吃,赶着回家的。”
“好吃!”卫疏星尚未笑完,便蓦然想起什么,垂下唇角冷声道,“流氓,我不理你。”
贺玉舟愣道:“无缘无故的,骂我做什么?”
“偷肚兜的贼!”卫疏星重重踩他一脚,筷子使劲往碗底戳。
贺玉舟扶了扶额头,无奈又无辜:“绣月季的那一件?是你给我的,忘了吗?你穿着我官袍的那一次………………”
“够、够了!”卫疏星脸一烫,又踩他一次,含糊不清道,“本小姐想起来了!”
那天她光着腿杆,穿着贺玉舟的官袍图新鲜,两人都色令智昏,在床边温存了一次。事后,贺玉舟说自己未享到什么福,卫小姐便将肚兜赏给了他。
冤屈得以洗刷,贺玉舟松了口气。他抽空回来只为给卫疏星送羊汤面,稍坐一坐便要回枢鉴司了。
卫疏星却还有话问他:“......你用过了?”
贺玉舟眼神飘忽了一瞬,很快定在她脸上:“没有用过,仅是攥着它睡觉。”
过去的许多天,他住在卫府东院,便将妻子的肚兜压在枕头下,有它在,就仿佛有她在。前几日他回贺府小作休息,才将那肚兜带了回来。
卫疏星信以为真,却不依不饶道:“你就是流氓??这个给你,不许撕!撕了我就咬你,还去公堂上告你。”
女郎拍出一封书信,封面上只字未写,贺玉舟不打开看,也晓得里头是什么。
应当是她欢欢喜喜,写下的和离书吧。
他早知道会有这一天,早就知道,这女郎倔强得很,只要她不回心转意,她的和离书便会源源不断地递给他。
正吃着早饭,贺玉舟不愿意惹她不高兴,故而只能让自己不高兴。
他将和离书收了起来,沉默许久,方勉强挤出一抹笑:“我会收好,不会撕。只是不知,你原打算去哪里的公堂告我,枢鉴司的公堂吗?”
“......姓贺的!!!"
卫疏星一蹦三尺高,追着贺玉舟便要咬,她没有生气,却笑得眸子眯成月牙,只想打闹。
从前她也常在兰苑与侍女们嘻笑打闹的,这一次贺玉舟愿意陪她,也愿意在绕了几圈后故意被她追上,撸起袖管给她咬:“喏。”
“疼死你,疼死你!”卫疏星没客气,也没有专门使坏,只轻轻咬了一下,牙印都未留下。
“嗯,当真好疼。”贺玉舟配合着她,只不过演技甚是僵硬,脸上的肌肉动都不动。
卫疏星又笑了,往他肩头拍上一把:“你别装,你装起来好恶心。”
“那便不闹了,说正事。”贺玉舟拭去妻子留下的口水,温声道,“我舅舅惹你生气,我已经请他走了,明日一早他便启程。以后你不会再见到他。
卫疏星杏眸圆睁:“什??他是你舅舅呀,你就这么请他走?”
“否则呢?留着他给你添堵,也给我添堵吗?”贺玉舟认为此事理所应当,赶走一个不识好歹的亲戚,换来卫疏星的安宁,也唤家宅的安宁。
“墨言呢?”卫疏星又问,在她眼里,贺墨言什么都没做,或者说,她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君子论迹不论心,贺墨言就是个无辜无罪的人,“她……………也回去吗?”
贺玉舟道:“嗯,此事已经定了,母亲若不同意,我会和她说。让舅舅搬出去住客栈也好,我再陪你回娘家也好,总之不让舅舅再见你,我也不见墨言。”
他与贺意嵘到底是母子,午间贺意嵘回府来,听族兄愤愤控诉儿子儿媳的逆举,竟只是慢慢地点了两下头,波澜不惊道:
“也好,兄长回乡也好。我瞧着兄长面色惨白,兴许是水土不服的缘故吧。”
听完对此事的转述,卫疏星摸不着头脑:“贺姨也答应?她不是很重视这个族兄?”
此时此刻,贺玉舟正在陪卫疏星回娘家的马车上:“她更重视的,大概是你母亲吧。”
“你还要住我家呀?”卫疏星眨巴眨巴眼,“外头的闲话都说你入赘了。”
其实上并没有多少闲话,至少卫疏星一句都没听见,这都是她所编造的。
“嗯,还住你家。我住东院。叨扰不到大小姐的。”贺玉舟伸手取过案上的果盘,放在腿上,“我剥瓜子给你吃,剥一大把,你一口气吃了,很香的。”
他晓得卫疏星喜欢这样吃瓜子,而卫疏星也嫣然一笑,坐得离他近了些。
四月初。
那日之后,贺家舅舅与贺墨言真的没有在贺府多留。
贺墨言走得痛快,不哭,也不留恋,倒是贺家舅舅垂足顿胸,痛斥亲缘淡漠。
从御膳房请来的李大厨回宫已有好几日,万幸卫家的厨子学到她的手艺,贺玉舟也刻苦钻研过,才不至于叫卫疏星饿出毛病。
天气愈发暖,眼瞅着夏天是要来了,卫疏星不怕热,因而夏天是她极钟爱的时节,吃冰碗冰娘,用勺子挖西瓜中间最甜的那一口,都是她年年盼望的事。
若她的老师杨师傅没有入京,便是喜上加喜。
杨师傅是宫中观文殿退下来的学士,博学多识、脾气古板。二十多年未入京城,裕京风貌大变,连龙椅上坐着的人都变了。
他在卫府住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查问卫疏星的功课。
卫疏星只有算术抓得最紧,因为她是要继承家业的人,不能连账都算不懂,至于旁的学问,着实耽搁太久。
是以贺玉舟一回来,便望见卫疏星在院中仰起脖子干嚎,脖子都憋红了。
他自是心急如焚,忙将女郎搂进怀里哄:“圆圆,怎么了?怎么了?”
卫疏星撇着嘴,可怜兮兮的:“姥姥说我没好好温习功课,要打我屁股......”
嗯?贺玉舟顿了顿,禁不住笑出声来:“你都这么大的姑娘了,姥姥还说这种话?好了,好了,你不要哭了,什么功课,拿出来我帮你看看。”
“我没哭!谁哭了,你要睁着眼睛说话。”
卫疏星的确一滴眼泪没流,只是干嚎,嚎得痛快了,心里的羞愤就没有了:“是一些晦涩的古文??绮罗,你把我桌上的书拿来,笔墨也拿来。
绮罗领了命,匆匆去取东西来。
庭院里暖风徐徐,卫疏星鬓边的发丝被吹散了,她扬手整理时,无意将头抬了抬,瞥见贺玉舟光洁如玉的侧颜。
女郎吞了吞口水,掌心发痒。
好想,真的好想………
卫疏星闭了闭眼,她忍不住了,手已经不受控制。
“哈!打你屁股!”
啪的一声,贺玉舟后腰往下的位置骤然发痛......他的屁股挨了狠狠一巴掌!
尚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那故意使坏的女郎已大笑着跑远,还要扭头笑话他:
“追不上我,追不上我!”
贺玉舟咬牙,耳根泛出灼热的温度,拔腿追赶。
他要让她知道,他到底能不能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