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是有的,后来她们家出了点儿事,都死绝了......”白胡子老头支支吾吾的,“便没有医术称得上高明”的人了。”
卫疏星愣了愣,从枕下掏出三张药方:“那么药方你总会看吧?”
白胡子老头接过纸,仔细端详,得出的答案与卫疏星别无二致:“头两个方子好,第三个不行。”
如此便好,卫疏星又问白胡子老头旁的事:“城里的存仁堂你可了解?"
“存仁堂近日换了掌柜,其余的,我倒不太熟。”白胡子老头答道。
城里的大夫太难找了,卫疏星索性死马当活马医,请白胡子老头给府里的其他人也诊治一番。
拿钱就要办事,只是白胡子老头嘴贱,临别前非要着胡子,冲卫疏星说两句:“娘子,你这气色和得了疫病的一模一样,你八成跑不了,就是疫病。”
“不许胡说八道!”茹姨恨不得拿剪子剪干净这老头的胡子,袖子一撸,将人推出门外。
她心里没有着落,还想扭头再安慰卫疏星,却不想尚未转身,脊背上就多出一道逼着她向外走的重量。
“???”茹姨本能地抗拒,再定神时,卫疏星已爆发出极大的力气,将她硬生生推出门,还扑通给门上了锁。
“茹姨,如果我真是疫病,我不想传染给你。我们除了必要的交流,还是减少接触吧!”
卫疏星用后背抵着门,装作听不见茹姨的呼号。她怕得瑟瑟发抖,膝盖一个劲儿发软,终于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呆呆盯着天花板瞧。
她真够不走运的,才来了玉陵多久,药园子里的第一批药都没熟,怎就染上疾病了?
万一她抗不过去,死了,被官府拉去烧成灰了,连个全尸都没有,未免太不体面,这怎么成?她其实想要金丝楠木做棺材,墓碑得用汉白玉的,坟头不能少贡品,得放她喜欢吃的……………
“呸呸呸!”
卫疏星蓦然打了自己的嘴一巴掌,她怎么竟想坏事呀!
八字还没一撇,她的病还没定论呢!
她不能死,她得挺过来,十八九岁远远没有活够,等她将身体养好了,得请个大长假,游山玩水去。
如若她真死了,她的亲人朋友该多伤心,娘亲,姥姥,哥哥,茹姨和锦绣......还有另一个姓贺的哥哥,肯定都会悲痛万分的吧。
卫疏星扶着墙站起来,试图打一套太极拳,可惜她浑身都软绵绵的,只余三成力气,还没动几下,泪水就糊得看不清前后左右了。
第四日,卫疏星低烧依然没有退,却也没有进一步恶化。
她听闻许多染了病的人也是这样,最初都是发烧、咳嗽,后来悄无声息的,便一命呜呼了。
卫疏星一半觉得自己真染上疾病,一半还心存侥幸,别无办法,她自己的病都没好,总不能出去为祸四方,故而一连四天都自己关在房间里,除了要紧事或是吃饭喝药,不予开门开窗。
这日她正卧在榻上闭目养神,却突然听见一阵哭声,是锦绣的声音:
“小姐!你不要死,不要死啊!”
卫疏星一个骨碌爬起身,一步步摸到窗边,没有开窗:“咳咳......锦绣,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会死?”
“我听其他人说的,她们说小姐染了怪病,活不长了!”锦绣拼命拍打着窗户,“你让我进去,你让我进去!”
卫疏星绝对不可能答应:“我只是风寒,不会死人的………………咳,你找你娘去,千万听你娘的话。”
“小姐骗人,你让我进门吧!锦绣可以给你解闷,陪你玩,锦绣还带了糖!”锦绣难受的时候就吃糖,吃完甜滋滋的东西,睡一觉,便什么事都没有了。
“我不需要你陪我玩!我不会死!”卫疏星太过激动,一连咳嗽了好几阵。
锦绣为她的咳嗽声吓破了胆,干脆两只手一起用力,将窗户拍打得啪啪响:“让我进门!我是姐姐,我是姐姐,妹妹要听姐姐的话!”
她想吃花生糖酥,卫疏星答应了,她想摸一摸水牛,卫疏星答应了,只有眼前的这件事,卫疏星真没有办法答应。
病了四天,卫疏星就悄咪咪地哭了四天,现下她又开始了,且捂着嘴,不愿意让别人听见。
拍窗户的声音不绝于耳,许久过后,门外响起茹姨的声音,她大抵是强行拉走了锦绣,却又很快折返回来,嗫嚅道:
“小姐,锦绣给你的糖......都软了。”
卫疏星接过糖,剥开一瞧,竟是颗牛皮糖,粘牙得很。
她不由自主地扬了下唇角,将牛皮糖整颗喂进口中,慢慢嚼烂。
当天晚上卫疏星做了梦,是美梦。
梦里她们一家人从未分开过,卫淳始终陪着她长大,锦绣也健健康康的。她有个姓贺的青梅竹马,十七岁这年,她和青梅竹马成了亲。洞房花烛夜,他挑起她的盖头,脸庞烫得发红,说你真是好看,我永远都跟着你,不和你分开。
卫疏星没有醒,却不自觉地笑出声。
喜悦之余,仿佛有人碰了碰她的指尖。
她从梦中惊醒,窗外是漫天的大雪,她甚至能听见雪花打在窗户上的声音。
借昏黄的烛火一看,身侧坐着个身形瘦削的男人,容色疲惫,眼眶遍布血丝,乌眼圈更是重得吓人,连胡子都像许久没有刮。
“圆圆......”贺玉舟嗓音沙哑,轻轻握住卫疏星的指尖,“我来晚了,我来找你了。”
卫疏星眉心一蹙,若然放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