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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卓抱着礼盒,屏住呼吸将满是烟草味的校服搭在一楼的沙发上,换鞋去了二楼。
幸好父母不在,她才敢把东西带回家里放着。
不然被他们看见,肯定会追问个不停,尤其是这个光是形状就让人解释不清的礼盒。
许卓知道,许爸许妈虽然跟陈斯年说是去出差,实际上绝对是跟以前一样,两人偷偷去旅游了。
刚好赶上陈斯年回来,所以就更加心安理得地把许卓一个人留在家里。
许卓将礼盒放到卧室一个显眼的地方,明天换个包装给庞飞的班主任送去。
她拿起那双心爱的小黄鞋,泡进水盆里,虽然今天因为它发生了许多意外,但这都不是它的错。
许卓边欣赏着它的美貌,边把它一点点仔细刷干净。
刷完这双鞋,她才猛然想起。
别的鞋也都刷了,还没干。
许卓叹了口气,将它与其他几双鞋子一起,放到了空调外机上,祈祷着今晚不要下雨。
这时,许卓听到了陈斯年在楼下的呼唤。
“许卓??”
她探了个头,发现他手里提着两个蛋糕站在院门口,连忙擦干手,下楼帮他开门。
陈斯年的惯例是翻墙。
估计是不想让这两个蛋糕毁于一旦,才没翻墙进来。
门一打开,陈斯年高大的身型出现在许卓面前,他绕开许卓,径直朝着里屋走去,熟练地将蛋糕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看你醒了,来送蛋糕。”
许卓看着可口美味的草莓蛋糕心情愉悦了不少。
“晚上我们一起吃吧。”
陈斯年没搭话,视线一直往搭在沙发上的校服瞥,蹙眉问道:
“你的校服?”
许卓刚开口,还没来得及否认。
陈斯年显然已经知道了答案,故意这么问的。
他闻到那上头的烟味,眉头皱得更甚,很是嫌弃地说道:“熏死了,扔掉。”说着,陈斯年就已经开始行动,朝校服伸出手,佯装要扔掉它。
许卓没看穿他的用意,连忙拦住。
“别,千万别。”
为了不让庞飞发神经,她明天必须得还给他。
陈斯年顿住,收回了那只戴着玄金腕表的手。
他漆黑的眼眸盯着那件明显大了许卓几码的校服,隐约中,神情生出了一分厌恶。
许卓问:“怎么了?”
陈斯年嫌弃地甩手,移开视线。
“真丑。”
“……”
这点儿,许卓不得不承认。
她学校的校服,绀白搭配颜色花里胡哨的校徽,确实不怎么好看。
听爸妈说,陈斯年那个学校的校服都是西装和短裙,可想而知有多么好看了。
他们小县城的穷公立,自然不能跟大城市的贵族私立学校相比。
不过,也没必要这么直白吧?
许卓撇撇嘴。
陈斯年不喜那味道,特地挑了个离校服最远的地方坐下,其姿态活像个讨债的主,受累抬起眼皮,目光炽热地盯着许卓。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你是不是……背着我早恋了?
许卓愣住,下意识看了眼那件校服,明白他说的应该就是这件事。
这事……一时半会儿还真解释不清楚。
关于庞飞,许卓清者自清,只是解释起来太麻烦,目前跟他也没发生什么值得一提事,只好轻轻叹了口气。
陈斯年的脸彻底冷了下来。
他这个样子,跟王稷在警局审犯人的状态简直一模一样。
许卓站在他跟前,好像就是那个正在被审的犯人。
可是,谁没有秘密。
难道陈斯年对她,就已经全盘托出了吗?
凭什么她就不能有所保留?
许卓淡淡道:
“我们……彼此彼此。”
陈斯年瞳仁微颤,脸色冷得可怕,唇角抿出一丝讪笑,点了点头。
他坐在沙发上,含着颌,发丝遮住了眼,良久,一言不发。
忽然,陈斯年站起来,转身走向门口,少年高大挺拔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许卓眼前。
许卓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真是奇怪。
他还没说晚上要不要一起吃蛋糕呢。
看目前这个情况,估计不会了。
许卓不怎么饿,把两个蛋糕塞进了冰箱里,上楼之后开始做作业,并练习了几道数学赛级题。
洗漱完,她关掉了灯,临睡觉前刚坐在床上,就接到了个陌生的电话。
号码是江区的。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
“喂?”
“喂。”
对面传来陈斯年低沉的嗓音。
许卓稍稍惊讶一瞬,才想起来,以前那个手机陈斯年早就不用了,这应该是他这几年在江区的新号码。
陈斯年依旧冷冰冰的,语气也不怎么轻松,道:“许卓,只要你乖乖听话,早恋的事我就不告诉叔叔阿姨。”
许卓张张口想要解释,没头没尾的,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说道:“我没有,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陈斯年:“没有什么,我想的是什么样,事实不都已经摆在我眼前了?”
许卓被噎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从她拿作业回来被陈斯年看见,一见面他就开始有意无意地呛人。
许卓反过来威胁道:“你买那种东西的事,我尽量不告诉王叔叔。”
与白天的反应不同,陈斯年轻飘飘地回答道:“无所谓。”
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和冷漠。
许卓心里刮过一阵小凉风,怪她自讨没趣,可见陈斯年言语间这么狂傲,仍旧心有不甘,脑海里还想着再回赠一句什么。
思索间,又听陈斯年毫无波澜地说道:
“明天我接你放学的时候,最好别让我看见某些无关紧要的人,不然你知道他什么下场。”
许卓皱眉,捏紧了衣角。
“陈斯年,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对方沉默了片晌,没答应也没否决,只是忽然转移话题,平淡地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陈斯年的话,让许卓立即出了身冷汗。
“管你什么事!”
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似乎有些激动了。
“好。”
陈斯年顿了顿,唇齿间狠狠吐出几个字。
“许卓,晚安。”
耳旁响起滴滴声,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许卓保持打电话的姿势许久,才缓缓放下手机。
她因为方才莫名其妙的激动,后悔不已。
明明她跟庞飞没什么!
这样一搞,就好像她跟庞飞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
许卓有点儿不敢面对陈斯年了。
即便她对于陈斯年这样高高在上的态度很不爽,可是他一直以来对她的照顾连街坊邻居都有目共睹。
说到底,陈斯年有资格因为这件事发脾气。
但许卓越想越气。
三年前,陈斯年连招呼都不打,突然就离开了这里。
她疯狂给他打电话,发消息,却怎么都联系不上这个人,甚至怀疑过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可是并没有,他非但没死,还很幸福地跟着父母生活在江区这座有名的大城市。
许卓只能偶尔从王稷那里得知一些他的近况。
比如他在自己家的别墅里养了一只猫,初中参加数学竞赛名列前茅,高中凭借优秀的中考分数进入了当地一所私立学校读书……
他生活美好到,让许卓以为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可就在她逐渐习惯了隔壁不再住着陈斯年的日子,他又连夜从江区回到了这里。
只是变化了许多。
连从小玩到大的许卓都没能认出来。
她认为,陈斯年才是率先有所隐瞒的那个。
这三年里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突然离开。
为什么突然回来。
……
他闭口不提。
凭什么她就得全部相告?
许卓心中愤愤不平,伸手摁开小夜灯,跳下床铺,穿好拖鞋,干净利落地打开窗。
外面天色已晚。
她对着陈斯年卧室的窗户大喊:
“陈斯年??”
话音刚落,对面房间的灯光忽然亮起。
许卓屏住呼吸。
紧接着,少年的身影映在波浪状的窗帘上。
陈斯年动作连贯利落地拉开窗帘,敞开窗户,微微抿着唇,眯着桃花眼,断眉轻挑地朝许卓看来。
他蓬松的头发有些乱,穿着宽松简约的白背心,身材在护眼泛黄的夜灯下透出硬朗分明的线条,肩宽窄腰一览无余。
陈斯年跟下午的时候一样冰冷。
“有事?”
见他气势汹汹的,许卓瞬间怂了。
树上蝉鸣,清风徐来。
她吞了吞口水,千言万语汇成一句:
“晚安。”
陈斯年的肩渐渐沉下去,低喃了句:“这还差不多。”然后关窗拉帘,转身灭灯一气呵成。
许卓恨自己没出息。
只好用力关窗,以示愤怒。
她重新收拾好一切躺回床上,刚刚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忽然亮了起来。
许卓伸手拿过来看了眼。
【陈斯年申请添加您为好友】
她心脏怦怦直跳。
该不会是因为刚刚关窗户声音太大,又惹他生气了吧?
许卓躺平,深呼吸安慰自己,默默灭掉了手机屏幕,重新放回床头柜,闭上双眼假装睡觉。
可沸腾的血液让她难以入眠。
直到她清晰地听见,窗外响起雨珠拍打在玻璃上的声音,仿佛在催促她沉静安睡。
许卓在白噪音中渐渐睡去。
闹钟响起的那一刻。
许卓醒了。
她翻了个身,强迫自己清醒。
这时她猛然想起一件事。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
那她的鞋……
完了,今天不会真的要穿庞飞送给她的那双了吧!
紧接着,她想起了陈斯年。
如今这个情况,也就只有陈斯年能拯救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