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章——4鬼之董狐
就这样过了大半年,干璧、慕容燕二人如胶似漆,感情进展颇顺,但始终没有越过礼法之门。干璧是出于自己夫人的顾虑,以及不知对方的心意如何,直以为慕容燕只是无处可归,暂时栖身于此,为了感激他才如此殷勤。而慕容燕则以为干璧碍于她身法低微,是以迟迟不肯踏过那一步,将自己娶进门。干夫人自是对这不知从何而来的“黄毛丫头”异常厌恶,整天想方设法刁难她。幸得干家兄弟的偏袒,让她不敢肆意妄为。
某一日晌午,干莹正同自己哥哥谈笑风生,门前的慕容燕捧着淡茶走了进来。干莹自是识时务地准备退下,好让他们二人享享对饮谈欢之趣,但是却让那慕容燕拒绝了。
“干公子,奴婢只是捧茶进来,现在就离开,不打扰二位雅兴。”话毕,慕容燕作势离去。
干莹忙叫住,道:“还奴什么婢啊!慕容姑娘,你过来!”
慕容燕颔首踱步而去,行了个万福礼。
“咳咳!”干莹故作严态,道:“慕容姑娘,你是否情愿嫁予干令昇?”
“我……”慕容燕羞红了脸,再吐不出半个字。
干璧起身,匆忙制止自己的兄弟,道:“令充,你这是作甚?”
“那大哥你又是在犹豫何事?”干莹似是对这暧昧的关系感到厌烦,怨道:“韶华易逝啊!难道大哥忍心让慕容姑娘把年华都白白浪费掉吗?”
“令充,你根本就不明白,身为家主和长子要负多大的责任!”
“我当然明白!大哥就是忌惮嫂嫂,还有那些陈规滥矩。”干莹挥着折扇,指着那二位,道:“依我看,大哥一封离书,将符家夫人遣回符家,从此跟他们一刀两断,何必让自己徒增烦恼?”
“你这是胡闹!”干璧大怒,道:“我们与符家是世交,是爹给结下的情谊。若从此断了关联,是为不孝。而遣了夫人回去,毁了诺言,是为不忠。难道你要让外头的人都觉得干家尽是些不忠不孝之人?”
夹在中间的慕容燕试图制止争论,不料,干夫人这时从门前出现。干夫人见那“黄毛丫头”傍在自己丈夫身边,心生妒火,走过去揪了她耳朵,道:“这个小妖精,又在偷懒不干活!快去藏书阁,把边边角角的尘都扫了!”
慕容燕被扯着耳朵拖着走了几步,眉头委屈地挤在了一块。两公子见状,忙出手阻止。干璧为了避嫌,只好斥责他的夫人要适可而止。干莹就没那么多顾忌,径直上前将符家夫人同慕容燕分开。
“哎哟,干叔叔,你怎的也这样偏袒她,难不成你的魂也让勾走了?”干夫人不怀好意道。
“嫂嫂,这样刁难一个小姑娘,未免有失风度啊!”干莹回敬道。
“哼!叔叔那书阁许久没打理,要是里头的书哪天发了霉,可别来怨恨我!”
干莹没有回答,慕容燕随后向二位公子和干夫人逐个行了礼,退下做事去了。
夜半三更,干璧因失眠症倍感苦恼,提着个油灯正欲往书阁览览书籍。隔着阁门数丈,瞧到里头仍是灯火通明,以为自己的弟弟又在通宵达旦,温书写文。走进一看,发现是那金发少女正在收拾散落四处的典籍。
“燕儿。怎打理到现在还未完?”干璧关怀道。
慕容燕捧着几叠书,一头被汗水湿透的秀发,满面尘埃,看上去十分狼狈。她颔首不敢让干璧睹见自己的窘态,道:“夫人她……把书都翻了出来,让我重新整理一遍……”
干璧于心不忍,把慕容燕扶了起身,意图让她休息片刻,哪只这女子赶忙谢绝了好意,继续摆弄着书籍,并讲道:“夫人说得对,我不能白吃白住,至少能帮上一点忙也是极好的!”
干璧心中只觉自己亏待了对方,想了一个借口,轻抚着慕容燕的肩头,道:“今日我夜不能寐,可否请燕儿为我奏一曲琵琶,好解心中烦闷?”
慕容燕至少没有拒绝,回房拿琵琶去了。听那少女脚上的铜铃声渐渐远去,干璧便着手整理这四散的典籍。若是让干莹见到自己收藏的书被如此对待,怕是会对符家夫人更加怨恨。
为了维持好家中的日常琐事,做好工作上的政务,自己业已竭尽全力。明明比起兄弟只略年长几岁,须发竟已显白迹,哪有时间去顾得了儿女私情?干璧心里这样想着。少倾,慕容燕抱着琵琶回到了书阁。
见阁内乱象已被整治得七七八八,慕容燕才发觉自己中了干璧的“计策”,颇带羞意地笑道:“干先生你平日里这样操劳,这些事就交给下人来做嘛……”
干璧捧着书坐在一小圆桌旁,默然将对方请到了另一边。四周的火光已是灭了,只剩下桌上的油灯,以及桌子上方的通气窗外射进来的白月光还在亮着。
“先生,奏什么曲呢?”
“额……就我们见面那晚你奏的曲子,如何?”
慕容燕轻点了头,开始弹奏。大漠歌谣伴着烛光回荡在小小书阁里,循着月光传到了外头,摇曳在夜空中。
而干璧手中正好捧着关于大漠的书籍,看了半晌,他倏然伸手止了演奏,好奇地问道:“燕儿,你说这大漠真的如书中所言——‘黄沙遍布,人迹罕至’,是个自由无拘之地吗?”
“虽是如此,但那里危机四伏,要在大漠生存下去,可不是一件易事……”慕容燕似是忆起了父母、家乡,不自觉伤感了起来。摇摆的烛焰将女子眸中之泪映照,晶莹剔透,似珍珠般落在裳上。
“燕儿,你怎的哭了?”干璧掀起衣袖,欲拭去其面上泪水。慕容燕见状,自觉祈然。她把琵琶放到一边,双手抓着对方的手臂,将其手掌挪到自己的脸颊处,贪婪地感受着干璧掌中的温存。
干璧此时自是知晓对方心意,也由着慕容燕,没有拘节谨礼。须臾,慕容燕抬起双眸,泪光闪闪,望着对方,道:“先生,让我随您一辈子,无论做什么,我都愿意。”
“为何?你早已是自由身,不必屈身于此……”干璧面露难色,问道。
慕容燕笑着,将脸更贴紧到对方的手心,眉眼弯成长长的月牙形状,道:“燕儿若是说‘这是上天要我这样做的’,先生定是不会相信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