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他们下山后回到元家老宅,方一进门,便觉察出一丝不妥——本应该停歇熄火的铁匠屋里竟然冒出了黑烟?
阿郁、符文涛先后赶到铁匠屋,只见烧红了的冶炼器具,不见人影,已经重铸好的龙鸣剑在旁悬挂着,剑身锋利恍若方才面世之时,仍微微散发着热气。
“是爷爷吗?他的身子,可撑不住再铸一遍龙鸣……”阿郁语罢,登即丢下包袱,直奔向元封子卧房处。
不一会儿,屋内传出悲鸣,道:“爷爷,你怎么就这样去了!独留下阿郁一人,我之后该怎么办才好……”
“阿郁!”符文涛难以置信,他见阿郁倒在元封子的身上几近崩溃,自己也不禁几度感到悲悯。即便他心里知道这一天早晚都会来临,即便他曾经作为符家杀手时杀人如麻。
“符公子,爷爷他死了。”阿郁悲伤欲绝,瘫软在地,眼泪不断往下掉。
白凤听到这一句话,顿时灭却了走进屋里的念想。他站在门外,眉目低垂,不知所言。
俞珂见状,问道:“义兄,你不想去见元封子前辈的最后一面吗?”
“我无颜面对他。”白凤坦言:“我带着龙鸣剑,什么事都没做成,最后,还失去了嫣儿。现在,我还连累了老前辈,他消耗掉自己最后的气力,只为重铸龙鸣。”
俞珂稍显失望地走到一边,她没有望向白凤,目前还非常胆小怕事的她,甚至不敢想象白凤现在的表情到底有多痛苦,不过,她还是鼓起勇气安慰道:“义兄,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
二人沉默半晌,忽然,符文涛大喝一声,说道:“你看,元老爷子手里攥着东西……是一封信!”
“写的是?”符文涛迟钝了一下,然后猛地想起白凤,续道:“白兄,你快进来看看!”
白凤起初没有搭理,直至俞珂一言惊醒梦中人:“义兄,我们进去看看吧!”
“好……好吧。”那位少年剑客迈出沉重的步伐来到符文涛面前取过信笺,阅览道:“拿着一把龟裂的、被血泪锈蚀的剑,怎么能让人走得更远呢?不过多久,剑就会折断,没有了剑的剑客就像普通人断了双手、没了双脚,再不能生活了。我从前就是这样想的。”
俞珂跟在白凤身后,仔细听着:“我呀,这辈子都在剑炉旁边活着,在遇到高赘之前,我只喜欢铸剑,从不知道何谓挚友、何谓情谊。结识他之后我才明白,我的内心一直空缺的部分,那里被铁锈和废渣所填满,对于铸剑师而言,这是无用之物,可是,这才是我真正想要的东西。”
“因为,只有龟裂的、被血泪锈蚀过的剑,才能称得上是真正的剑!那是我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铸剑师鲜少见识过的景象……阿郁,爷爷不希望成为你的羁绊,故而一直不以元家规矩赐姓氏予你。今有符文涛、白凤在左右,你一定可以比我更早领悟到该如何铸造真正的……”
最后一个字,元封子没有落实笔墨,不过,大家都能看得明白。
阿郁边哭边说着:“爷爷,我一定继承你的铸剑之术,不忘教诲。”
白凤情不自禁地在元封子的遗体前磕了三个响头,俞珂也一同跟着照做,以表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