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老却是步履蹒跚而来,喊住了回程的楚月,“殿下——”
楚月回眸看去。
白月光洒在白发老人的身上。
他踩着随着灯笼晃动的光影而来。
“老先生。”
“可否借一步谈话?”
“好。”
到了旁处,只余二人。
“老先生请讲。”
“你要小心罗文清。”
罗老说道:“是他害死的玲玲,殿下,当年诱玲玲去象牙塔,设局害死玲玲的就是他。老朽不知道他和什么人做了什么交易,但老朽知道,老朽的这个儿子,不好。”
楚月虚眯起眼睛,眸底闪过了凛冽的光,宛若宝剑出鞘,且是稍纵即逝。
她压下江河滔滔的情绪,宽慰道:“多谢老先生提醒,我会注意的。老先生,今日是初雪之日,当多吃两口饭菜,适才见你鲜少动筷。”
罗老眼睛里泛着红,看着她,又好似在透过她看向旁人。
老人说:“殿下,你和老朽的女儿,真像啊。”
楚月微愣。
老人的目光,看向远方,声音怅然了许多。
“殿下,你不知道,那孩子,酿了很多的酒,都用阵法保存在整个罗府的下方。”
“寻常人,进不得。”
“罗文清留存的酒,都是早些年从玲玲那里顺来的,喝一坛,少一坛。”
“此酒名为,寒蝉酒。”
罗老想到女儿还在世的模样,声线都在随之颤动。
楚月凌风而立,一袭殷红的长裙,情不自禁道:“秋风发微凉,寒蝉鸣我侧,原野何萧条,白日忽西匿。”
罗老太息:“寒蝉亡于秋,正如玲玲,或许,她在酿寒蝉酒的时候,便觉得,珍贵之人喝到她所酿之酒的那一日,她或许已是泥销骨。但老朽却觉得,比起早已知晓的死亡,她更遗憾的是,亡于秋而心念之人在凛冬,便是永恒的遗憾,永世都见不到。又或者说,即便如此,她还盼望相见。”
楚月闻声,对上老人的眼睛,心底泛起一丝涟漪。
“殿下。”
老人拿出了一把散发着白色光芒的钥匙。
“此乃碧华阵钥,原本可开罗府地下的阵法,取得那些寒蝉酒。只可惜……”
他顿了顿,叹息声起,方才道:“罗文清想方设法要那些寒蝉酒,徒劳无果,便恼羞成怒,直接封死了阵法。如今就算有阵钥,也进不去。但总该给你的。”
“老先生,此乃贵重之物,我不该收。”
“你该收的。”
罗老笑得悲怆,蓄在眼睛里的泪迎着月华就像是破碎的光。
他仿佛暮气沉沉的行尸走肉,如傀儡般度过了好多个岁月,在某个节点,忽而崩溃,却也活了过来。
楚月看着这样的罗老,心中不知何滋味。
逝者已逝,生者以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殿下。”
他往后退了半步,问:“玲玲画上的孩子,是殿下您吧。”
楚月眼皮陡然一跳。
“殿下,玲玲如那寒蝉熬不过秋,等不到你。”
“殿下,您可知道,老朽背着她走出象牙塔的时候,她一声声,喊着小月。”
“她至死都在愧疚不安。”
“殿下,她说, 你好想你啊。”
“她一直都在找你,可她找不到你,她知道此生与你无法相见,但她偏要自欺欺人骗自己。”
“好在,你来了,你真的来了,她不是自欺欺人,是这尘世造化弄人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