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玲玲清楚地知晓,被她丢在月台的那个孩子,所走的人生路,有多么的孤独。
因而,她就算无法打破常规和冥冥注定,却还是要在力所能及的氛围内,让她孤独踏月瑟瑟而行的孩子花团锦簇,这一份母亲倾注的情感或许来得太迟,却是她以身入局,半生定棋!
……
楚月望着界主的宝座稍稍红了双眼,唇角微微地扬起。
心中最柔软的地方,灵魂的至深处,泛起细微的涟漪。
哪是什么得道多助。
不过啊。
是事在人为罢了。
……
“桀桀……”
众人的影子远远望去宛若是延绵山脉,黑魆魆的,传来了诡异而沙哑的笑声。
如同奈何桥边的小鬼,抓着两块布满青苔的小石互相摩擦之间发出的笑!
这笑声,让人听了头皮发麻,使得界主、楚月等无不是惊觉了起来。
界主满面深沉的冷峻,如一块万年的玄冰,深潭般的眼神去找寻笑声的源头。
然而!笑声似是来自目光所及的一个修行者的影子,又好似来自四面八方,全部人的影子。
发出笑声的人遁入莽莽大地,如一缕微不足道的风,偏能引惊涛。
有影子的地方,就有他。
他生来强大,血肉之躯不过蝼蚁。
他的笑声愈发刺耳,闻者多是头皮发麻,有悚然发憷之感。
就连地上的无数影子们,都在模拟着正常人的形态,违背了自然规律,做出了双手捂着耳朵做出极端又痛苦的动作。
“羽兄,你以为,困住天机塔,锁定影子,就能将我束缚,让我束手就擒?”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点都没有变。”
“你真信了罗玲玲的话,用如此招数就想对付日渐强大的我?”
周怜的嗓音似是充满了蛊惑之力,犹如空谷回响般的不真切感,在一刹那就传遍了四面八方,携着绝对的压迫感。
“周怜,是他!”
楚月的女修剑中,祝君好听到熟悉的声音,双目通红,恨之入骨,愤然的情绪积攒于胸腔如火山喷发的前夕时刻忍耐时刻等待!
“塔主!!”
天机塔的信徒们望着地上的影子充斥着渴望去找寻声音降临的方向。
那一瞬,如遇神明天降,心底燃起了炽烈的希望之火。
他们的救星来了。
即便这些人被界天宫的鸿蒙军队所围剿得密不透风,依旧心怀一丝希冀之光,相信围困之局只是暂时的,他们的塔主才是这世上唯一的神明,最强大的男人!
“焚影自成云,影做吾血肉。”
周怜低低地道:“早登极乐殿,才是真长生。永恒术阵,启——”
楚月虚眯起眼睛,察觉到神农空间置放的《彼岸圣书》流转着几道晶莹剔透的光泽,其中蕴含着难以琢磨估量的灵力,犹若乳白色的圣水,穹顶的清风云雾,丝丝缕缕的氤氲之状。
那是……
“虚妄之力——”
小狐狸的声音响起,“永恒术阵,源自于血月鬼族。”
“血月鬼族是血鬼一族的前身!”
这一番话似是正中小黑所知,小黑当即就接过了话茬说:“血月鬼族的老族长,是月族的族人,但因偷偷修行禁术,就是这永恒术阵,便被断了月族印记,斩了几道月亮骨,驱逐出族,自生自灭。”
按理来说,在那样混乱厮杀的时代,这样的一个族人,便会如风中陆续,象前蝼蚁,弱小的生命随时都会被摧残、毁灭。
但她偏不认这明,破败之躯本该匍匐芸芸众生低头吻尘泥,她却利用永恒术阵,创造出了血月鬼族,后期甚至还拥有了和月族对峙的扛鼎之力!
楚月听着小黑的话,观察着陷在混沌风暴的天地方位和影子,结合虚妄之力和小黑所给出的信息,试图找到自己忽略掉的细节。
小黑说完却是沉默,犹犹豫豫地看着楚月,黑漆漆如葡萄的大眼睛,浸满了担心之色。
主子作为月族公主,却是成了血鬼一族的族人,岂非要自我折磨,伤心过度?
龙骜恶狠狠地瞪了眼小黑,先前不住地使眼色,奈何小黑是个缺心眼的诅咒货,根本就没察觉到。
血月鬼族作为前身之事龙骜或有所知,但久久不提就是害怕这孩子有心结。
这孩子通透豁达,有血有肉,爱憎分明,什么都好。
但太过于分明,也不好。
仗义之人的痛苦往往源自于自己的仗义!
小黑后知后觉,眼巴巴地看着龙骜,双手合十朝着龙骜摆动几下,唇动无声却是龙骜看得见的乞求:
「求求了,大龙龙。」
龙骜的龙爪子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抬起下颌,摆出最大的豪迈架势,似是在说此事包在他的身上了。
好在楚月眼下的注意力,都放在灭地雷的生死大劫之上。
……
“焚影自成云,影做吾血肉!”
论剑之地的天机塔信徒们,以及大炎城内的天机塔成员,这一刻,俱都双手合十行伽跌坐。
信徒们集体的吟唱,哪怕被偌大的沉重的黑色斗篷遮住了眉目,似乎都能感受到从信徒们身上传递出来的真挚。
吟唱声恍惚如彼岸尽头的梵音,这海神大地的众生影子躁动不安,大雪中的菩提树叶沙沙作响,这白茫茫的天地分不清真与假!
“早登极乐殿,才是真长生!”
信徒们吟唱完毕,每个人被雷霆电光映照出的影子,骤然凝聚成了黑雾之火。
仔细瞧去,黑雾火的凝聚,是无数只细小的黑雾虫形成。
火焰焚烧掉了他们的衣袍、斗篷,露出了一张张逐渐如画纸被揉碎的面庞。
皮肤被斑驳焚烧灰烬散于长空好似风的尾声,集狰狞、祥和于神情之中。
一双双噙着泪水的眼睛尽是对极乐长生的向往,身上的痛苦不足以撼动向往信念的半分。
每张脸上都带着同样的笑容。
影火焚烧吾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