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文门外,蒜市口。
一身布衣的庞子文听闻京报的内容,抓着结发妻子的手,激动地喊道:“崔娘,粮价要降了,朝廷出手了!看吧,我没说错!”
崔娘脸上堆满笑意,眼波微动,轻声道:“夫君是对的。”
庞子文张开嘴,牙齿在阳光下显得更白了几分:“为夫听张瘸子说过,当今皇帝天命觉醒,矢志中兴。一个要中兴的皇帝,怎么可能不爱民,任由粮价疯涨。”
崔娘偏了偏头:“所以夫君如此笃定,是因为那说书的张瘸子……”
庞子文微微摇头,认真地说:“也不尽然,西市的王麻子也说过这样的话,还有崇文坊的张婆子,鲜鱼巷的赵寡妇……哎,哎,娘子疼,松手……”
崔娘狠狠拧了一圈,哼了声转身就要走。
粮荒如火,人心惶惶,谁家不心急如焚购置粮食,自家粮所剩不多,夫君偏不让买高价粮。粮涨价一次自己哭一次,再涨价一次闹一次,可夫君就是个固执的,宁愿自己一天吃一顿粥,也不让买高价粮。
现在看来,坊间传闻是对的,现在的皇帝当真是天命觉醒,是个爱护百姓的好皇帝。
庞子文追上崔娘,刚想说话,便愣住了。
崔娘挥了挥手:“夫君?”
庞子文抬起手,指了指南面的官道。
崔娘转身看去,红唇被惊讶地微微张开。
远处,一辆辆推车缓缓而动,连绵而去看不到尾,一股浩荡之势铺面而来。
“官粮到了!”
“官粮到了!”
不知是谁,扯着嗓子在喊。
胡同里钻出来不少人,站在街边看着,自觉地让开道路。
粮车一辆接一辆,引得无数人注目。
京师过高的粮价压得太多人喘不过气,住在城南的多是小门小户,一个个又拖家带口,谁能承受粮价翻七八个跟头。
这段时间的煎熬太多,现在,朝廷运来了粮食,明日就能吃上平价粮了!
一个粗犷的汉子对着运粮的人喊道:“喂,你们是哪里来的?”
天津卫总旗包晖回道:“我们是天津卫的军士,皇帝下旨,京师粮食不够百姓吃了,命我等走海路日夜兼程调粮,这不是,粮食运来了!”
“皇帝。”
汉子被触动了。
天津卫百户邢南松气沉丹田,喊道:“皇帝还说了,粮荒就是灾情,灾情就是命令,命令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京师百姓饿肚子!不管粮在何处,能调尽调!”
粮荒就是灾情,灾情就是命令!
一席话,让周围的百姓无不动容!
粗犷汉子眼含热泪,扯着嗓子喊:“皇帝万岁!”
“皇帝万岁!”
一些百姓跟着喊。
随后运粮的军士与众多的百姓,一起喊了出来。
声浪一重盖过一重,冲入城内!
正阳门、宣武门、德胜门、安定门等城门外,也在军民的一对一问中,掀起了“皇帝万岁”的狂潮。
皇宫,文华殿外。
朱厚照安静地站着,听着远处如潮的呼声,微微闭上了双眼。
自己操纵了一切,利用了一切,拿走了一切,到最后,还让百姓感恩戴德,山呼万岁。
这是恶魔之手,还是权谋之术?
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