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中午。
2区,圣米歇尔街。
卢米安抵达这里后,才发现它和“寻梦者”慈善组织所在的圣瓦罗街只隔了几百米,仅仅一个街区加一座广场的距离。
“不愧是艺术区……”卢米安挑了下眉毛,有种自己在缓慢靠近真相发现答案的感觉。
他将视线从广场偏中位置的太阳尖碑收回,沿着建筑群明显偏古老和陈旧的道路行走于圣米歇尔街。
他一眼就能看见广场的边缘和街道的两侧有支着画板给人做素描的多位贫困画家,以及用六弦琴、小提琴、长笛等演奏着不同曲目的音乐爱好者,时而飞起的白色信鸽旁则是伴随着节律起伏的喷泉。
秋日的暖阳洒在这里,带来了某种诗般的美好。
卢米安长期混迹于市场区,到特里尔别的地方不是复仇、调查,就是参加宴会,很少体验到这种特里尔核心区域的日常生活。
他没有因太阳的照射和周围的环境变得懒洋洋的,戴着棕色圆帽,穿着浅蓝衬衫和偏休闲的棕黄正装,拐入了一家名为“三流作家”的酒吧。
这里的客人大多数衣物偏旧,喝着不贵的酒精饮料,谈论着各种各样的事情,偶尔有了灵感,则会拿出一个不知翻了多少遍的笔记本,用随身携带的钢笔刷刷记录下来。
卢米安走向吧台的途中,听见几名酒客在讨论最近的一场画展:
“那副名叫《咖啡馆》的作品争议很大啊,有的人赞美它用色艳丽,构图大胆,用荒诞的形式来表达沉默的抗议,有的人则认为那是故意用一种抽象的概念来作画,愚弄大众的智商。
“我觉得很有趣,作家的构思在重叠于一起的色块里展现得非常充分,你们想想,很多咖啡馆不就是这样?嘈杂,热闹,来自不同地方的生命堆叠在一起,互相污染,形如泥泞……“
“我愿意将它称为抽象画派的里程碑式杰作!
“你是想说那个从来没得到过承认,没卖出过一幅画的抽象画派?
《咖啡馆》…这不是马伦用屁股画的那副作品吗?还真有人欣赏啊?这难道会成为他这一生最出名也最值钱的作品?卢米安悄然撇了下嘴巴,在心里由衷感叹道:“你们特里尔人啊……”
抵达吧台后,卢米安花费8个里克要了杯苦艾酒,拔高声音道:“各位,我有个问题,谁要是回答我,这杯酒就是他的!”
等到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将目光投向了他,卢米安才继续喊道:“我想知道剧作家加布里埃尔住在哪里。”
“我想请他写一个剧本。”
在圣米歇尔街,即使只是在路上撞到一个人,都有很大可能是作家或者画家,更别提以文学讨论、艺术创作交流闻名的这间酒吧内。
而加布里埃尔少不了和同行们聚会,甚至可能在他租住的公寓里举行过私人宴会,毕竟《追光者》也算是成功上演了,相当受欢迎,这会给他带来足够的收益。
“加布里埃尔有几天没出现了,说是要把自己关起来写完手头的一个故事。”
就在吧台不远的一名中年男子笑着回答了卢米安的问题,“他应该不会接你的委托,他已经忙不过来了,有太多的剧本要写,怎么样,要不要考虑别的剧作家?这里就有好几位同样有才华的年轻人。”
有几天没出现了……卢米安微微皱起眉头,旋即舒展开来:“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不行呢?我可是带着足够丰厚的诚意。”
“好吧。”那名穿着旧正装外套的中年男子咕哝着说道,“但愿你不要失望。”
他领着卢米安来到了圣米歇尔街34号,沿阶梯至距离阁楼很近的第五层。
这里无论是外墙,还是楼梯,都相当旧,有的部分还残留着几十年前流行的装饰性花纹,但和金鸡旅馆相比,足够干净,足够宽敞。
“加布里埃尔就住在这里。”那名留着两撇胡须的中年男子抬手拍了拍503房间的棕色木门。
砰砰砰的声音回荡开来,无人回应。
“可能是外出寻找食物了,也可能是完成了创作,去找委托他的剧场经理了。”
那中年男子堆起笑容道“要不要回酒吧再喝一杯?我也是经验丰富的作家,虽然没写过剧本,但我的在地下市场卖得很好。”
“你写过什么?”卢米安望了眼紧闭的棕色木门,没有表现得太急切。
那中年男子叹了口气道:“《追逐狗的僧侣》和它的续篇《追逐僧侣的狗》,这都是我写的,但它们署得不是我的名字,这一是会导致我被密探抓捕,二是我的老板不允许。”
“有续篇了?”卢米安有一段时间没逛过地下书市和违禁书店了,上次去还是为了买《罗塞尔大帝秘录》。
他再看这位有点猥琐有些油腻的中年男子时,目光发生了一定的变化,这算是他的启蒙者之一!
“上个月出的。”那中年男子轻轻点头,“这两本帮我的老板赚了很多,可我分到的连十分之一都没有,不,百分之一都没有!”
“老板?”卢米安顺势问道。
他这是想起“愚人节”核心成员“吟游诗人”曾经写过《罗塞尔大帝秘录》,打算趁机了解下这行的情况,为后续的追踪做点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