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云彩做四散状,洛清芷一路走着,一路环顾着宫门的景色。从前她还会迷路,现在她已经能自由来去,再也不用人替她引路。
看过了南笙,洛清芷想着索性去看看南箫。他比南笙命好,宫门因为他已投诚的原因,将他安置在离雪青院不远的院子里,只是有侍卫把守,他不能随意走动。
太阳挂在高空,原本明亮的路突然变得黑暗,她的眼睛好像越来越坏。突如其来的的变故,让洛清芷不敢前行,她摸索着找到一块石头,轻轻靠了上去,等待眼前复明。
风很轻,吹的人很舒服。眼睛看不见,好像时间都变得慢了些。她静静的坐着,听着风把树叶轻轻吹响,微微一笑,花瓣随着风落在她身上。
不知坐了多久,眼前依旧一片黑暗,她也不急躁,索性闭上眼睛,静静等着。
人的眼睛看不见,耳朵就会变得格外灵敏。沙沙作响的声音中夹杂了一丝丝的铃铛声。
洛清芷明白那声音来自谁,她本想摸索着躲过去,可转念一想,若现在的自己真的躲着,以他的警惕性一定会被发现,与其此地无银三百两,不如大大方方的坐着,说不定能搪塞过去。
宫远徵一路走近,铃铛声越来越明显,洛清芷也越来越紧张,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轻轻靠在石头上,闭上眼睛。
“怎么在这坐着?”宫远徵拿着药筐,见洛清芷在远处坐着,闭着眼睛晒太阳,不由得走近问道。
洛清芷佯装轻松:“走累了,腿疼,在这歇一会儿,顺便晒晒太阳。”
“晒太阳?”宫远徵抬头看了看天空,午时的太阳,会把人晒黑吧。
“不用管我,你忙你的。”
宫远徵感觉她不对劲,又说不上来:“要我送你回去吗?”
“不用,我歇一会儿,自己就回去了。”洛清芷巴不得他赶紧离开。
宫远徵有些狐疑的观察着她,见她一直闭着眼睛:“你把眼睛睁开。”
“太阳太大,睁眼睛不舒服。”洛清芷搪塞道。
“睁开。”宫远徵的声音不容拒绝,洛清芷要是在装下去,一定会被他发现,她只能暗自祈祷,老天爷这次一定要帮帮她,她只要能看见一点光就行。
许是她虔诚的声音打动了上天,洛清芷睁开眼睛的时候,她虽然还是看不见,但能感受到光的。
洛清芷睁眼却不敢抬头,眼睛失焦,她要是抬头,宫远徵一定会发现。
宫远徵见她睁眼,却不看自己,只盯着一处发呆,继续说道:“抬头看着我。”
“徵公子,你不忙吗?我只是坐一会,你这是干什么?”
“洛清芷,我让你抬头,你眼睛怎么了?”
“我好好的,你能不能不要疑神疑鬼的。”洛清芷此刻无比希望会有一个奇迹出现,这眼睛能突然看见。
“既然好好的,为什么不敢看我。”
“你那么高,我坐着抬头,阳光太刺眼了。”
宫远徵走近,洛清芷听着那声音,心里一慌,手没扶住,摔了过去。
福祸相依,这一摔,倒让她看见点东西,也可能本身她就要看见了,刚好凑巧,总之,是件好事。
宫远徵放下药筐,上前扶起她坐好,接着蹲下身:“把眼睛抬起来。”
死就死吧,洛清芷心里一横,再逃避他肯定会知道自己的眼睛有问题。洛清芷不着痕迹的深闭了一下眼睛,睁眼时,她模模糊糊看到了自己的脚尖。
她心里忽地一松,抬眼对上宫远徵的眼睛,像是有了底气一般:“可以了吗?”
宫远徵看着她的眼睛,瞳孔有反应,虽是心中依旧狐疑,但也没在多说,站起身:“你怎么来这了?”
“去看了南笙,南篥就要来宫门了,她要走,我总要去送送她的。”
“执刃派人来徵宫知会过我,明日南篥就会抵达山谷入口,金复和金川会送南笙出去。”
洛清芷故意气他:“怎么,南笙要走,舍不得了?”
“你不要胡搅蛮缠。”
“我有吗?她对你可是一往情深,我不信你心里一丝波澜都没有。”
洛清芷永远都知道他的痛点,也知道怎么一句话惹恼他,将他气走:“洛清芷,你太过分了。”
“说句实话就是过分,徵公子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
“你!我跟你解释过了,我没有!”宫远徵低声,带着怒气的说道。
洛清芷故作无所谓的摇头,微笑道:“有也没关系,反正”
“反正什么?你又想说什么?”宫远徵反问道。
“没什么,我去找南箫了,徵公子,请便。”说罢,洛清芷就要走,宫远徵带着火气,拽住她的胳膊,一把扯了回来。
“洛清芷,你究竟在想什么?到底想要我怎么样?”他的理智在崩溃的边缘,他猜不透她,就像猜不透宫门的天,阴晴不定。
洛清芷吃痛的甩开他的手,她的眼睛已经恢复,宫远徵眼睛里的伤心,愤怒,她看的一清二楚:“我什么都没想,也不要你做什么。我只是希望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别再见面,永远别见。”
“你就这么讨厌我?我做什么了?”
“你没做什么,只是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去做,男女情爱,只会成为我的绊脚石。徵公子,你很好,是我配不上你,不如我们都放开手,给彼此留些体面。”洛清芷的狠话说出口,心也跟着狠狠揪痛,原来,口是心非,如此伤人。
宫远徵凝望着她,突然冷笑一声:“洛清芷,你果然够狠。”他拿起药筐,越过洛清芷,头也不回的离开。
洛清芷回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转身抬头看着天空,长叹一声。
她从不信命,不信缘分,如今,她不得不信。她信他们之间有缘无份,她信自己此生必定孤独而终。她不知这短暂的相伴到底是奖励还是惩罚,但她明白,她这颗心,再无安处。
洛清芷的路只能往前走,她没有办法回头,也回不了头。前边的风霜刀剑,她可以扛,但不能让他一起扛,这不公平,也不可以。
南箫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侍卫送来的饭菜,还未动,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身上的伤容易愈合,心里的刺却难拔。
门锁作响,洛清芷走进门,见他坐在台阶上呆呆的望着前方,目光涣散,也没开口,径直走到他身边,自顾自的坐下。
谁都没有说话,各怀心事的坐着。南箫侧头看了她一眼,接着看着前方:“来干什么?”
“来告诉你,你哥明日就要接你妹妹回家了。”
南箫拔了一棵草,无意识的把玩着:“就这个?”
“嗯。”
“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哭一场,悼念一下我这悲惨的人生。”
“你要是想,我也不拦着。”洛清芷哪还管得了他,也没心情跟他斗嘴。
南箫苦笑着,起身拿起侍卫送来的馒头,掰了一半递给洛清芷:“没吃饭吧,不嫌弃的话,吃点?”
洛清芷抬眼看了看他,推开他的手:“没胃口,你自己吃吧。”
南箫咬着馒头,重新坐回去:“有心事?”
“有。”
“能说吗?”
“不能。”
“不能说的事,因为宫远徵?”
“不关你的事,少打听。”
南箫一笑,复又说道:“你给我妹妹下蛊,还敢坐在我身边,就不怕,我现在对你出手?”
“又死不了,她害我受了那么多苦,我还不能出出气了。”
“真不明白宫远徵有什么好的,你们一个两个都对他痴心。”
“你一个疯子,能懂什么?”
“要论疯,你我,不遑多让。”
“客气了。”
南箫见她一脑门官司,心事重重,正经的问道:“我什么时候走?”
“就快了,跟我一起。”
“你也要走?”
“无锋杀了我娘亲,妹妹,我怎么能安心在宫门继续待下去。”
南箫心中了然:“怪不得你在这愁容满面,原来是为情所困。”
洛清芷不满的抬眼看着他:“就你长嘴了,还是发现自己突然长出来脑子,迫不及待地想拿出来炫耀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