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伤已经好了,可我要做的事还没有做完,我想和你一起走,行吗?”
洛清芷盯着她,楚湘诚恳的眼神让她生出一丝动容:“我只能带你出宫门。”
“可以,出了宫门后我会自食其力的,谢谢二小姐。”
“月影,你让泽黎去跟执刃大人说一声,明日我们带上楚湘姑娘一起离开。”
“是。”
“谢谢二小姐。”
“不谢,我有些乏,就不留你了。”
“是,我这就回去收拾些衣物。”楚湘感谢的离开。
洛清芷转身回去睡下,月影从医馆拿了安神香给洛清芷点上,她昏昏沉沉的睡着,直到掌灯才微微醒来。
屋子里一片漆黑,洛清芷睁开眼,呆愣着一动不动,眼神涣散的看着窗外的月亮,放空自己。
幽室静谧,只剩呼吸声,没有嘈杂的声音的打扰,反而让她感到一丝心安。
“什么时候来的?”良久后洛清芷幽幽的开口问道。
“你睡着后不久。”宫远徵低声回答。
“不忙?”
“不忙。”
宫远徵见她已经清醒,起身:“我去点灯。”
“别,别点,就这样,很好。”
宫远徵重新坐下,只是这次坐到了她的床榻边。
“今晚的月亮真好,你说,月亮上真的有嫦娥玉兔吗?”
“有吧,‘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大多数写她的诗都带着孤寂,听起来让人难过。”
“境随心转罢了。”
宫远徵低头收敛起情绪:“你的手臂,怎么回事?”
洛清芷微微怔愣,接着搪塞道:“没事。”
“别伤害自己,你说过,世事无常,活着最重要。”
“嗯,我明白。”
“紫商姐姐跟执刃夫人送了东西来,你睡着,月影替你收了,上官浅送了些菜来,我也让人准备了些,我让月影拿进来,就当给你饯行。”
“好。”
宫远徵闻声,起身打算去点了灯,唤月影进来。只是刚走几步,就被她从身后抱住。
宫远徵停下脚步,身后的人头伏在他的背上,手背微微收紧,低声啜泣。
洛清芷一忍再忍,终是忍不住。离开宫门之后,他们只会越走越远,她再也抱不到他,也没办法那样看着他的眼睛,听他说话。
往事飘渺,再也无法捕捉,就如冬日的那场大雪,不管下的多么盛大,太阳一出,便会化作水汽逐步消散。
宫远徵紧咬牙根,双拳收紧,可眼泪却不受控制的滑落。他们在告别,对自己的心,对这段感情,写上最后的结局,即使这个结局没人想看。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只能这样,我没有别的办法了。”洛清芷抽泣的道歉。她又何尝不想留下来,宫远徵让她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偏爱。可命运对她的怜惜止步于此,剩下的还是要她自己闯过。
宫远徵颤抖的手握上她的手,转身见她泪眼婆娑的望着自己,他没有多想,只是本能的抱着她,他们之间也只剩拥抱了。
灯火明亮,众人坐在桌前,泽黎看着满桌珍馐美味,眼前放光,虽然他现在不差这一口,但人多喝粥都比平常的香。
南箫抬眼望了望眼圈发红的两人,心里也明白几分:“这是?”
宫远徵:“给你们饯行。”
月影闻声低下头,他们不包括她,洛清芷见她的反应,悄悄握上她的手:“都别看着了,多吃点。”
南箫:“既然要践行,怎么能没有酒呢?”
洛清芷:“我们明日一早便要离开,喝酒会误事的。”
“无妨,就算是误事也不过是晚两个时辰走,怕什么。”
“那也不行。”
“洛清芷,你怎么婆婆妈妈的,泽黎,去把酒拿来,往后还不知道有没有喝酒的日子呢。”
泽黎看了看洛清芷,洛清芷点头示意,泽黎起身便去,月影紧随其后,两人抱了几坛子酒来。
洛清芷见他们搬来的酒,不由得皱起眉头:“这么多?你们要喝死吗?”
南箫:“怎么说话呢,太不吉利了。还有,什么叫你们,是我们,你别想躲。”
“我酒量不好,喝不了。”洛清芷想起来自己曾经喝醉的囧事就头疼,宫远徵可是捏着这个软处,威胁了自己好几回。
“你酒量会不好?我不信。”
“我管你信不信。”洛清芷一记眼刀。
南箫:“行,你不喝就算了。徵公子,来吧,我敬你。”
宫远徵机械的拿起桌上的酒杯,却被南箫一把夺过:“用这个太费劲了,月影,帮我们拿酒碗来。”
洛清芷无语的开口:“南箫,你要干嘛,用酒碗喝,你长那个肚子了吗?”
“你别管,今日,我们要喝个痛快。”
“我看你是醉了,脑子都不清楚了。”
“我很清楚,不清楚的人是你。”南箫一语双关,宫远徵和洛清芷听得出他的话外音,不由得面面相觑。
月影拿来酒碗,几人在屋里喝了起来,开始就只有南箫他们三个人,后来,月影和千影也被拉入其中,洛清芷死守着,滴酒不沾。
宫远徵被南箫一碗接一碗的灌了不少,可不知为何,他十分清醒,洛清芷都有些好奇,他的上限到底在哪儿。
夜深人静,屋里的人都喝的上头,泽黎抱着酒壶,脸色通红的打呼噜,千影被灌得出去吐了不止一次,睡倒在桌上,月影枕着洛清芷的腿睡得正香。
南箫喝的最多,但除了身形有些摇晃,微醺,其他一切正常,甚至盯上了宫远徵,因为他平静的不像是局中人。
南箫抓着他的肩膀:“徵公子,你,不晕吗?”
宫远徵:“还行,你还要继续喝吗?”
“不对呀,喝这么多都没事,你作弊了吧。”
“我听不懂你的话。”
“不行,我不跟你喝了,洛清芷,我跟你喝。”
洛清芷无情的吐槽:“你还挺识时务啊。”
“废话,喝到现在他跟没事儿人一样,我再跟他喝,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嘛。你是不是也不痛快?听我的,一醉解千愁。”
“你没听过借酒消愁愁更愁吗?”
“醉,生,梦,死。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你这都哪跟哪啊。”
南箫推开宫远徵,坐到洛清芷身旁,接着又被宫远徵推走:“别理他。”
南箫:“我知道,你们都不痛快,我也不痛快。”接着倒了两碗酒递给两人,洛清芷看着面前的酒犹豫,南箫催促道:“拿着呀。”
宫远徵和洛清芷无奈的接过,他又给自己倒了一碗:“来,敬我们不堪的人生,肮脏的过往,看不见的未来,还有破败的灵魂。”
洛清芷不知他真醉假醉,但总觉得这样不妥,作势要拿过他的酒,却被他躲过:“洛清芷,宫远徵不喝,可以,因为他跟我们不一样。但你要喝,我们,才是真的同病相怜,想想我们被裹挟着走到今天,有多么让人恶心。”接着他自嘲的冷笑:“真的恶心,恶心。”
洛清芷看着他一饮而尽,沉默片刻,也就碗里的酒饮尽。宫远徵来不及阻止,只能看着他们开发疯,然后冷静,然后继续发疯。
万物坍塌后,重建者再次垒起高墙,他欢愉的挥手,却发觉这只是他一个人的欢愉。
狂风,暴雨,山呼,海啸,雷电,井然有序的时空开始了他的混乱,破碎,他们会是在废墟中仰天大笑的人,异类,没什么不好,至少他有让自己的世界坍塌的权力,不破不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