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腊月这些话,薛秀美虽然也会听进耳朵里,但却不会听进心里。
这回不同,她不仅认真听进了心里,还颇为赞同得点了点头,回道,“你说的有理,我娘说过,真心只有送到懂得珍惜的人手里,那才叫真心,否则,送到不屑于它的人手里,那便是秽污了。”
这声赞同,可把腊月积压了好些年的话匣子打开了。
“少夫人,有些话,原不是我们当丫鬟的该说的,但是,少夫人待我好,我看在眼里,也实在心疼您。您才是少爷正经娶进门的妻子,夫人再不喜欢你,好歹看在少爷的面子上,给您在人前留个体面。动不动就拿您的出身说事,一会说你不懂规矩,需得当婆婆的用心教导,转过头,却把那起子上不了台面的姨娘捧得像个当家夫人,样样都越过你的头,这又是哪门子规矩?”
薛秀美心里一暖,拉着腊月的手压着她坐到跟前,笑道,“好腊月,在我心里,咱们都是一样的人,所以你待我好,我也待你好呀。放心吧,少夫人我呀,决定以后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婆婆爱说什么就让她说去吧,我不傻傻得撞上去就是了。”
她可是下定了决心,接下来要好好装一场病,让那两个趾高气昂的姨娘去婆婆跟前献殷勤,自己乐得轻松才是。
想到太过激动了,她突然感觉喉咙一痒,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这让带了“粉丝滤镜”的腊月看来,她家少夫人似乎病重了许多。
于是,她又忍不住心疼道,“少夫人,您身子是越来越弱了,腊月记得刚服侍您时,这脸上还有些肉,眼下,越发瘦得不像话了,夫人也真心狠,好好的一个人,都给磋磨坏了……”
“哎哟,快快噤声吧,你这小丫头懂什么,有那疼我的心,好好放在肚子里头不好吗?这满府里,我只你和新月两个知心人了,要被人听见你这么讲究夫人,一旦宣扬出去了,我万死也救不了你呐……”
外头,刚好听到这句话的陈有铭愣住了。他倒没心思追究腊月前头说了他娘亲什么话,反倒被妻子那一句话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什么叫做只她们两个知心人了?难道我不是知心人吗?”他无声得询问道。
脑海中又闪过不少两人相处的细节,那些恩爱的画面有些久远,让他突然意识到,这两三年,他同妻子已经十分疏远了,也难怪妻子会这么说了。
“我哪里能算个知心人,我连浮于表面的知冷知热都没有。”他有些泄气道,突然不晓得如何面对妻子了。
正想转身走的时候,外头传信回来的丫鬟新月,见着伫立在屋门口的“稀客”,吓了一跳后,连忙大声喊道:“少爷,您怎么来了!”
里头听见声响的两人,如惊弓之鸟一般,连忙收了话头,打开房门查看究竟。
薛秀美走在前头,迎面看到夫君,还以为他是来问责的,并无丝毫欣喜之意,脸色淡淡的,问道,“夫君何事过来?”
陈有铭又被这问题刺了一下,他是夫君,来这里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怎么面前人倒像是十分防备的样子?他们夫妻俩竟然已经生疏到这种地步了?
两人对站着沉默了,腊月和新月很有眼力见得退了下去。
过了几瞬,陈有铭清了清嗓子,不去追溯过往的事宜,只轻声询问,“想着你生辰快到了,过来看看你身子爽利不?若是支撑得下去,就在咱院子设几桌席面,晚上关起门来乐呵一场可好?”
薛秀美愣住了,不是兴师问罪?很好!但,这突然的关怀是怎么回事?
若搁几年前,她听到这些话,应该会欣喜若狂吧。只是,随着府里头的庶子庶女接二连三出世,婆母磋磨她的手段层出不穷,她的满腔柔情也逐渐被苦涩取代,再面对这人时,已经没有什么悸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