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未寒……
他在内心低吼着,恨不得立刻将其杀之而后快。
王暾负手而立,抬头看着薄暮阴沉的天空。
他慢悠悠地说:“这次的事情不怪你。”
“方未寒击败异族骑兵的方法极其巧妙,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别人想要复刻都不可能。”
王伯光的头低得更低。
“计谋,并非总能成功。”王暾淡淡说道,“每一次的用计,都无异于一次赌博。”
“伱揣摩计谋的时候,在和自己赌博。你执行计谋的时候,在和敌人赌博。万事俱备,只待结果水落石出的时候,你在和老天赌博。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上原王氏已经在一千年中赌赢了太多次,现在该是我们输的时候了。大厦将倾,你我即使尽力弥补,亦再难复现当年朝堂尽王的辉煌、”
王伯光低声问:“父亲,难不成……这世界上真有天命一说?”
“谁知道呢。”
王暾淡淡说道。
“临渊阁的那群神棍总把天命看得比什么都重,可如今不还是陷入了封山自锁的窘境?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
王伯光问:“那父亲相信吗?”
“呵……”
王暾摇了摇头。
“夏侯诰没死,待到他回京,必然会指认我等罪名。”
王伯光有些惊愕,情绪剧烈波动之下,他竟然忘记了这件事情。
“夏侯诰自身是五转明武,修为高强,而且方未寒定然会加大他的安保措施,防止有可能的刺杀。”王暾道,“等着吧,等到方未寒归京,还有另一场风暴在等着我们。”
“父亲,我们难道就只是干看着?”
王伯光不解地问。
王暾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摆了摆手。
王伯光无奈,只得作揖告退。
“万事俱备……万事俱备,只待一声春雷。”
年迈的中书令低声自语。
“若王家不复,这江山又何用之有?”
一缕雪花飘落在他的鬓角,将灰黑染作霜白。
……
……
“殿下,您是不高兴吗?”
东宫之内,方棠和碧珑相对而坐。热茶的袅袅水汽模糊了公主殿下的视线。
“没有。”
方棠微笑道。
“九弟打了胜仗,孤高兴还来不及。”
“殿下,碧珑曾是浣花楼的花魁行首。”
禾绿色衣裳的侍女轻声提醒。
方棠:“所以呢?”
“所以碧珑很会察言观色。”碧珑无奈道,“殿下眼角的忧虑都快遮盖不住了,这样强颜欢笑,在我看来,实在没有意义。”
方棠:“……”
“殿下,您应该试着去相信我们姐妹。”碧珑轻声劝道,“我们姐妹几人仰慕广陵王方未寒不假,但更感激圣上对我们的收养抚育之恩。”
“圣上命令我们充当殿下的助力,我们自然不会有任何别的心思。”
这些天来,无论是飞红还是落英,都感受到了方棠对于她们的刻意疏远。更别提精于此道的碧珑。
几名花魁作为和方棠相处时间最长的人,她们能够明显发现,方棠似乎并不信任任何人。即使是她一手扶持的寒门官吏,以及亲身任免的鸾台备身,这位公主殿下也会习惯性地保留一部分信任在手中,
飞红和落英对这样的现状颇有微词,于是她们两个委托碧珑来想方棠旁敲侧击地询问此事。
但碧珑根本没打算旁敲侧击,而是选择了直接开门见山。
听了碧珑的建议之后,公主殿下的笑容微微凝滞片刻。
她略微停顿后,最终点了点头:“嗯,孤知道了。”
方棠意识到了自己最近的确有些顾此失彼。
越是在东宫之主这个位置上待得久,越是能够发现方未寒的影响力几乎无处不在。
身旁的亲信仰慕他,拱卫的军队隶属于他,支持自己的百姓更支持他。
所以……这帝国的储君究竟是方棠还是方未寒?
尽管连方棠自己都不太觉得方未寒会对自己的储君位置有任何念头,但出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理,她一直在尽力消除方未寒在东宫中的影响力,连带着她对于碧珑等人也日趋疏远。
现在经过碧珑的劝说,方棠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如果碧珑等人也不能相信,那自己还能信任谁呢?
“那便好。”
这位殿下还是比较明事理的。碧珑松了口气。
“殿下为何与广陵王殿下之间的关系不太和睦?”
碧珑又小心翼翼地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的方棠愣了一下。
自己为什么讨厌方未寒?
因为他与世家的关系走得近;因为他身上的桃花运太多;因为他是笔记本强加给自己的姻缘;因为他对自己的好心不识好歹……
这么一想,自己似乎有很多个理由讨厌方未寒。这些理由只需其中一个,方棠便可以与他老死不相往来。可为什么占了这么多项的他,自己却始终无法冷面以对?
为什么在听到他有可能会死在上郡的时候,自己会下意识地恐慌?
每当想到那天在上原王氏府邸门前他看向自己那失望中掺杂着落寞的眼神,少女的心尖总会不由得颤动。
真心……难不成那笔记本也能影响吗?
“殿下?”
碧珑轻声唤道。
“没事,刚刚走神了。”方棠抿了口热茶,短暂压下心头的烦躁。
少女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颤抖着,细碎波纹鼓荡在平静的水面。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为什么。”
方棠吸了吸鼻子后,倔强说道。
“我看见他那张脸我就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