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于有些后悔未曾告诉过她,我其实早已隐约知晓,虽未见如此详细,但不是不能明白她背后之苦楚……
可现在再同她说,显然已无甚用。
我便收起内心悔矣,继续沉声道:“那之后,你又是如何与那人勾结的?”
她望了望窗外暗沉沉的夜色,继续回忆:“那之后,臣妾便命人跟着新来传信儿的小内官,顺藤摸瓜找到这背后之人,可没想到,他竟是姜公的儿子,姜公对我有恩,我又对他有情,怎可能害其子嗣?”
“你可知他不过是个外室之子?”
我的话似乎在她心中掀起了波澜,她沉默了片刻,又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臣妾知啊,但那时臣妾想……什么外室庶出,不都是他的亲生骨肉么?我自己何曾不是庶出?我便看了他信中所求之事,知确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遂命人帮其办了,却不知,一步错,步步错,他所求之事越来越多,臣妾犯下的错也如滚雪球般越来越大……”
她说道此处,竟趴下身来,将头埋在臂膀中,如一只受伤的鸵鸟般哽咽起来,浑身都在颤抖:“臣妾起初,真是只是怕自己身世使姜公名誉和皇家尊严受损,不知自己也会蠢到落入别人圈套,臣妾何曾没有挣扎,可……”
“可雪球滚大了,便从一件事跳拨到另一件事上来,愈来愈身不由己,你执着地以为自己是在尽力去维护皇家和姜公的名誉,实则早已变了味儿却不自知,对么?”我见她已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便代其答之:“可你可曾想过,皇家和姜公的名誉本不及百姓的安危来得重要,你的身世,也并非难以启齿……你本是受胁迫之人,当被世人理解与接纳,而非遭人唾弃与指责。你的苦衷,其实哀家早就能理解,但你切不能因此牺牲了原则和良知啊!”
她听到我的话,身体一震,缓缓抬起头来,眼中的泪水已经干涸:“臣妾明白,其实从知道太后回宫那刻起就想明白了,可……为时已晚,是臣妾糊涂,所犯之错也该自行承担。”
话毕,她看到桌上早已摆好的毒酒,奋力奔去。
“来人!”我遂厉声喝道,命人将其拦住,只觉浑身筋疲力尽又难受至极。
“太后可还有话要与臣妾说?”她疲惫地望向我。
我忍住即将溢出的泪水,轻声道:“此次水患贪墨,因姜太妃之过失致使廖勇等人作恶,使百姓遭受极大的苦难,许多人因此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但……你作为被利用之人,若真心悔过,便应继续活下去,承受你所犯下的错,潜心为亡故之亡魂祈祷。”
“即日起哀家将废除你太妃身份,去往远山庵堂,青灯古佛,以此赎罪。”
她微微颔首,怔了一下,然缓缓道:“多谢……太后慈悲……”
我吁了口气,负着手转过身来。
因不想让她看到已溢出的眼泪,便大步向门口走去。
每一步,都似踩在心尖上,沉甸甸的……
却在即将踏出殿门的刹那,听到她带着哭腔的呼唤,她说:“太后,往后臣妾不能再同你和林太妃们作伴了,你们……要保重……往后……照顾好自己……”
我停住脚步,在月色下点了点头,未回眸,只淡淡回道:“远山是山清水秀之地,往后不要再陷在过去魔怔中,记着你曾是大辽的太妃,从不曾不堪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