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约定的日期,孟奇再次来到了江东楼。
端木北引他进入之前的房间,然后气定神闲煮水沏茶,而孟奇也不急躁,端坐对面椅子,轻轻摩挲着扶手,状极悠闲,半句没问炉鼎之事。
两人在进行耐心的较量,似乎谁先开口,谁就会失去平常之心,变得急切,在等下的交易之中落于下风。
水雾袅袅,茶香散开,端木北提着小壶,向面前茶杯缓缓注着青碧幽绿的水液,微笑一拂,茶杯飞向了孟奇:“水呈竹色之青,芽似微缩之叶,喝之清心宁神。”
孟奇右手伸出,平平无奇一摊,茶杯落入掌中,不起一丝涟漪。
“好茶!入口清苦,回味甘甜,当真茶中君子。”孟奇吹了口气,暗含真气,勾动天地,以此检视毒性,接着抿了一口,闭目品味,良久才开口赞道,依旧不提炉鼎之事。
端木北叹了口气:“本以为你困居播密近二十年来,对提升突破对一切事情都会变得急切,哪知你真如多年老僧,心有禅意,平和随意,竟比老夫还沉得住气。”
他忍不下去,步入正题。
“播密艰险,目不及远,有的时候为了取得收获,常常需要在原地纹丝不动等待几日,甚至几月,经历得多了,耐心自不会差。”孟奇拍了拍扶手,神情无波。
这是击杀狼王时的耐心和意志锤炼,与老僧何干?
端木北恍然道:“原来如此,老夫未去过播密,听别人以讹传讹,难免有所偏颇。”
顿了顿,他呵呵笑道:“至于炉鼎之事。老夫已问过事主,她言想要之物不少,来往传话麻烦。若是真有诚意,可以面谈。”
他压根儿就没谈好炉鼎之事。仅是传话,所以哪怕先开口,也不会真正落于下风,没有的事情怎么落于下风?
当真是只老狐狸,刚才不过惺惺作态,试探孟奇虚实!
暗骂几声,孟奇表情不变,给人的感觉还是幽深难测:
“若能面谈。自是最好。”
这正合他的真实目的,事情比预想的顺利,毒手魔君的名声颇有作用!
端木北有点失望孟奇没出现情绪波动,定了定道:“三日之后,几位左道强者在红枫山火烧湖聚会交易,她亦会往,老夫带你前去。”
红枫山位于郢城下属某县境内,风景秀丽,以满山枫树闻名,到了秋高之时。层林尽染,湖水映照赤色,如同火烧。美不胜收,引来诸多游人,但如今尚是阳春,还未到它展现美丽妖娆的时节,人迹罕至,鸟鸣山幽,正适合左道之会。
“好。”孟奇老神在在,颔首答应,让端木北再升摸不清他深浅的感觉。
他竟然不关心有哪几位左道强者?对自己就这么有信心?
…………
火烧湖畔。慈安寺内。
一间佛堂里,摆放着十来个蒲团。大部分盘坐有人,端于上首者是位胖大和尚。呼吸间皆有肥肉起伏,宛如层层波浪,他双眼慈和,皱纹深深,双手上下交错,平放于身前,体表披着红色袈裟,俨然便是慈安寺方丈“安法”。
在他左侧蒲团,坐着一位白衣秀士,三十来岁,面白无须,容貌俊雅,气息似幽深古井,双目半开半阖间泛着奇异之感,似乎能索魂夺魄,让在座绝大部分人不敢直视。
慈安寺方丈右侧的蒲团则坐有一位中年妇人,眼角眉心不见皱纹,比年轻时的秀美多了成熟之魅,虽然谈不上太美貌,但眼波流转间总使人心神摇动,想入非非。
其余之人各有不凡,“照影门”沈岳亦在其中。
“你说毒手出了播密,重现江湖?”白衣秀士双眼依旧半开半阖。
沈岳恭敬点头:“是,追魂前辈法眼无差,晚辈不敢欺瞒。”
这白衣秀士正是追魂魔君莫天歌,闻言露出一抹阴沉笑意:“多年老友,花开时节于江左相逢,当真让人欣喜。”
其他左道前者纷纷皱眉,毒手魔君竟然重出江湖,不怕罗教、灭天门和丐帮的追杀了?
他如今实力如何?还有当初直指黑榜的强势吗?
“播密非是修炼的好地方,毒手蹉跎二十年,与追魂你肯定有了差距,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慈安寺方丈感叹了一句,“昔年他风头正劲,眼看便要跨过第一层天梯,有望宗师,无论正道还是我们左道,谁人不侧目三分,即使境界和实力都远高于他之人,也要考虑他的潜力和价值……”
他言谈之间以左道邪魔自居,与红色袈裟与慈和禅意格格不入。
中年美妇掩嘴笑道:“境界和实力远高于他之人,莫非是指令狐前辈你自己?”
慈安寺在江东颇有名气,算是名刹,方丈竟然是黑榜中人,“六极真魔”令狐涛!
令狐涛呵呵一笑,没有接这个话茬,转而看着沈岳道:“你与毒手照面,可曾窥出他的深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