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撇嘴,显然也深深鄙夷着李素的人品。
“近万石粮食啊,足够整个晋州百姓吃一年了吧?”李治一想到忽然弄来这么多粮食便兴奋不已,不停地搓着手算小帐。
李素斜瞥了他一眼,悠悠地道:“这么多粮食,你以为我会全部用在晋州?”
李治一呆:“不然怎样?”
“如今大唐整个北方皆遭了灾,这一万石粮食看似很多,但与北方受灾的百姓人数平均一下,你觉得每个人能分多少粮食?或者说,有多少人分不到粮食?”
李治呆愣无语。
李素叹了口气,道:“所以,这些粮食不能全部用在晋州,只能留下够晋州百姓三月所用即可,剩下的,咱们要带去晋阳,殿下别忘了,这次咱们的主要目的地是晋阳,而不是晋州,晋阳的灾情甚至更严重,殿下当有心理准备才是。”
李素解释得很清楚,李治很快懂了,接着露出释然轻松的表情,笑道:“那也没关系,你曾说过,灾年里最能稳定人心的是粮食,只要咱们把粮食运过去,像如今的晋州一样,在城外搭建一片棚帐,给难民们发放赈粮,父皇交给我的差事想必指日可定,咱们就轻松地载誉回长安啦……”
李素没吱声,一脸古怪地盯着李治,盯得李治直发毛,脸上的笑容也有点僵硬了。
“呃,子正兄,莫非治所言不妥?”
“妥,太妥了……”李素颔首,道:“这样好不好,殿下领着禁卫先去晋阳,嗯,粮食也带过去,就像我在晋州城外的做法一样,我呢,便驻留晋州,监督晋州官府放粮,你我分工,殿下若立下功劳,我绝不抢你半分,殿下觉得如何?”
李治年岁虽幼,却也是个伶俐的小屁孩,很快听出了李素话外之意,小脸不由一垮,垂头丧气地道:“子正兄有话不妨直言,何必把治遣去晋阳送死?”
李素笑了:“你也知道去晋阳是送死了?说得那么轻松自在,还‘载誉’,照你现在如此轻敌的想法,别说‘载誉’了,落个马革裹尸而还的下场也不是没可能……”
李治脸色一变,然后起身朝他一揖,道:“治错了,还请子正兄指正点拨于我。”
李素叹了口气,这小屁孩,认错倒是无比迅速,认起错来可谓迅雷不及掩耳,倒教自己一肚子教训的话没法说了。
“殿下,晋阳之乱,粮食是不能完全解决问题的,它跟晋州的情势不一样,晋州相对而言比较单纯,百姓只缺粮食,有了粮食,人心就定了,闹不起事来,但晋阳是大唐龙兴之地,这个地方代表的意义不一样,所以那些心怀不轨之人也会选择在晋阳行阴谋煽动之事,我们在到达晋阳之前,只能先做最坏的打算,那么请问殿下,最坏的打算是什么呢?”
李治深思,然后……茫然懵懂地摇头。
算了,小屁孩今年才十二岁,这个问题估计他也没法答。
于是李素缓缓地道:“最坏的打算,莫过于那些背地里搞阴谋的人已经得逞,他们已经将大部分受灾的百姓煽动起来,并积极在暗中谋划造反了!”
李治脸色大变,震惊地看着他。
李素淡淡地道:“这只是最坏的预计,或许没那么严重,但我们做事之前必须怀着未虑胜,先虑败的想法,如此,不论发生任何突发情况,我们也不至于惊慌失措,都能从容淡然处之,若你怀着只是去晋阳赈济灾民的想法,说不定刚进城就中了敌人的冷箭,所以,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从踏入晋阳地界的那一刻开始,你只能当自己已身陷敌国,处处危机,处处伏兵,时时刻刻必须打起精神防备,如此才能保全自己。”
李治神情感动,再次朝李素长长一揖:“子正兄高论,治受教了,多谢!”
李素眨眼:“真的受教了?”
“真的。”李治诚恳脸。
“那么我问你,若我们踏入晋阳后发现灾民们已经造反了,城池已被乱民占领了,我们该如何?”
李治凛然道:“领兵平叛,夺回晋阳!”
“错了,但凡是个正常人,遇到造反的第一反应,应该是掉头就跑,先保命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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