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垂下头,道:“父皇,您果真信我么?”
李世民认真地看着他,加重了语气道:“雉奴,朕相信你,你一直是个好孩子,跟其他的皇子不同,断然不会做出如此恶毒之事。”
李治抬头直视他的眼睛,展颜笑道:“儿臣不会辜负父皇的信任,想必大理寺和刑部快查出结果了,儿臣便在长安多留数日,待真相大白后再离开长安赴任并州。”
李世民点头:“也好,待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还我儿清白后,也教天下人惭愧一下,让他们睁大眼睛看清楚,朕的雉奴白玉无瑕,一尘不染。”
“谢父皇夸奖。”
李世民回以一抹复杂的笑容,不知在想着什么。
殿内歌舞已快到尾声,为首一名舞伎在大殿中央旋转得越来越快,鼓点的节奏也愈见急促。
李治的眼睛又紧紧盯住了那名舞伎,一眨不眨,眼中冒出几许渴望的光芒。
李世民看在眼里,目光闪动了一下,忽然指着那名舞伎笑道:“雉奴,此女佳否?”
“啊?呃,父皇……父皇恕罪,儿臣饮酒过量,醉后失态了。”李治急忙赔罪。
李世民笑道:“今日你已是第三次走神了,莫非对此女情有独钟?”
李治尴尬地笑,连连摇头:“儿臣醉矣,御前失仪。”
李世民飞快瞥了他一眼,见李治满脸通红,连眼珠都泛起了血丝,倒也分不清是醉酒还是为美色所迷。
沉默片刻,李世民忽然大笑:“少年郎知好色而慕少艾,此为常情,焉有怪罪之理?”
长长叹了口气,李世民似怅然般道:“连朕的雉奴都长大了,完完全全长成男儿丈夫了,岁月果真如白驹过隙啊……”
“儿臣眼中,父皇仍如当年一般年轻神武。”
李世民摇摇头,苦笑道:“骗得了别人,哪能骗得过自己?老了就是老了,朕纵然是威服四海的天子,也敌不过岁月沧桑。”
说完李世民挺直了腰,指着大殿中央那名领舞的舞伎,扬声道:“雉奴,朕今日将此女赐给你,稍停将她领回寝宫去吧。”
李治露出惊喜之色,急忙伏首道:“谢父皇厚赐。”
扭头望向那名同样伏首的舞伎,李治眼中顿时升起一团欲望的火光,那是男人对女人最真实的渴求欲望。
李世民淡淡一笑,沉吟片刻,忽然道:“雉奴,前年朕将太原王氏赐婚予你为晋王正妃,如今你已成年,或许可以完婚了,雉奴意下如何?”
李治愣住,眨了眨眼,讷讷道:“儿臣……儿臣全凭父皇做主。”
李世民对李治的回答很满意,笑道:“如此,朕明日便下旨,令太原王氏将族女送来长安,雉奴索性便等大婚之后再离京吧。”
“是,儿臣遵旨。”
歌舞毕,酒宴终,李治告退,领着那名舞伎恭敬地退出大殿。
出门右拐,李治的步履不急不缓,直到离两仪殿数十丈距离后,李治的脚步这才放缓,仰头望天,轻轻呼出一口气。
…………
两仪殿内。
常涂老迈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殿内。
李世民微醺,一手支着头,阖眼养神,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对空气说话般淡淡地道:“加派人手,继续严查冯渡被刺一案,尤其查清楚,此案究竟是不是晋王所为。”
常涂颇为意外地抬头看了李世民一眼,然后垂下头来,恭声应是。
帝王永远不会信任任何人,哪怕是自己最宠爱的儿子。所以,帝王是孤独的,成功的帝王必须孤独。
这一刻,常涂心底里忽然浮出一丝淡淡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