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玥心里一惊,忙伸手推开房门,一股热浪自房中扑面而来,好在宝燕反应快一步,为她挡住了脸,待到再睁开眼去瞧,只见房中烧着的地龙旁边,放着装满炭的一个炭盆,上面散落放着几把烙铁和铁签子,三五个小太监正围着房中央绑着的一个太监踢踹,那个被打的不是鄂秋还是谁。
鄂秋被牢牢绑着,嘴里塞了个东西,上身的衣裳被扒了下来,一块一块的烙痕,几个小太监踩着他的身子不许动,帛尧手里拿着个烧红的铁签子,取了他口里塞着的东西,就要下手。
“帛尧!”绣玥唤了一声,踩着花盆底一路蹬蹬蹬地跑过去,一手焦急拉住他的袖子。
帛尧转过脸见来人是她,面色立刻凶狠了起来,扔了手里的物件,一把抓住绣玥,“你还敢来!”
绣玥懵了,脸上的焦急也冲淡了,她愣了愣道:“我,我是来给总管送药包的,约定好的事情,缘何不敢来?”
“哼!”他冷着脸甩开她,“不要你的东西!滚出去!”
那几个太监见了眼前的状况,一时也都不知所措地放开了手,静等着下一步吩咐。
若平时遇上这样的情况,宝燕早就冲上来,绣玥要一边疲于应对状况,还要一边焦头烂额拦着宝燕不要惹事,可此时,她急忙回头去给宝燕打眼色,让她不要轻举妄动,却见她满腹心事重重的站在后面,安静的出奇。
虽不知宝燕怎么了,但到底也算是少了些麻烦,绣玥松了口气,又忙转过去瞧对她冷言冷语的帛尧。
换了寻常脸皮薄的闺阁小姐,被当众如此对待,早就掩面哭着夺门而去。绣玥脸皮够厚,还能笑得出来,她小心翼翼从怀中掏出给帛尧的药包,凑近递到他面前,殷勤地指着上面的云锦,细声细语道:“总管当真不要这药包了么?这可是总管送过来的云锦织成的,这么好看的布料,我还绣了枝腊梅在上面,为了不辜负这云锦的面料,我特意去了御花园瞧了好多的腊梅,然后才绣上去的,总管您看看,是不是看上去跟真的一样?”
“瞧瞧,瞧瞧?”
绣玥说着,把药包一个劲儿的凑近帛尧去看。帛尧板着脸不语,却拗不过她的殷勤,低下头,默默瞧着凑近眼底的那只药包,用了他送去的云锦面料,配搭着她亲自绣上去的腊梅,一朵朵含苞待放的,很像是真的要开了一样。
绣玥还在举着,极尽讨好地恭候着他收下。
他瞧着那药包,用力抿起嘴唇。
一日复一日的杳无音信,一次次的故技重施,他不止一次暗暗下定决心,就算他朝有一日她来求他收下,他也断然不稀罕!
这么多天独自翻来覆去胡思乱想熬着自己,明明下定的决心,现在她亲切地瞧着他,只说了三两句半真半假的温言软语,他忽然就想忘却了。
反而自己竟还如此无用,无用到有些后怕。
若是刚才她被骂了一句,转身便离去,他接下去的日子又该如何,麻木地折磨死一个又一个人,继续独自行尸走肉般的活着——
他转过头,默然瞧着绣玥。
幸好,此时她还站在这里,还在不计较地哄着他。
绣玥举着药包,顾不上手都酸了,还在絮絮念叨着:“瞧瞧这腊梅……”
“是跟御花园的花儿很像。”帛尧突然道了一句,伸出了手,接过了药包然后揣进怀里。
绣玥已经备了十足的耐心,做好了持久纠缠的准备,却不想帛尧这人果然怪的很,脾气来的快,去得也这般莫名其妙。
其实她来的时候就蛮有信心,凭她的绣工,也是配得起这贵重的云锦,连皇宫里绣活出色的绣娘都比不上,这样栩栩如生的图样,谁看了会不喜欢呢。
见他收下了,绣玥接着开始卖好:“应该早些给帛总管送来的,不曾想前些日子在储秀宫请安迟了被圣上责罚,本来还惦记着腊八节熬些粥来给总管赔礼,谁知又被一些事儿给耽误了,腊八节那天总管没在储秀宫,我还以为是总管的病又犯了。总管,这些日子可还好?”
他侧过脸,低头瞧她,半晌才道:“你找我了?”
“可不是,”绣玥顺杆子爬:“没见着总管,可把我担心坏了。”
他的脸色终于好看多了,又将药包从怀中拿出来认真瞧着,问了一句:“为什么要绣朵腊梅,是你喜欢的花儿?”
绣玥移开目光,去瞧地上奄奄一息背过气的鄂秋,轻声道:“腊梅是有怜悯之心的花儿。”
“希望总管带着它,以后的人生多一些福报。”
他在心底一哼,说得真好听,说的是药包,实际的意思是让他多存怜悯,少做些孽吧?拐这么多弯,可真是够费心机的。
帛尧的怒火渐消,带着绣玥进了稍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