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这话，张正权听得出来，罗云是想让周成单独看门诊的。</p>
我靠……</p>
让住培单独看门诊，这要说出去。</p>
罗云便神色复杂地看了周成一眼，周成满脸无辜，一副人肯定不是我叫来的。</p>
便道：“你们都在啊，那就一起看吧。小周你去喊外面的病人到门口有序排队。”</p>
“和病人说，我只看排队的序号，插队的一律不给看！只要有插队的人，发现了就直接排到今天的最后一个。”</p>
好嘞。</p>
周成出门，把罗云的话给复述了一遍后，立刻挤在门口的一大堆病人就立刻各自散开按照序号排队去了。</p>
当然，也有几声小声的嘀咕：</p>
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个主治医生嘛，这么大规矩。</p>
搞得自己像个知名教授是的。</p>
我还不看了。</p>
似乎人群中有人觉得罗云摆谱太难看，索性不看了。</p>
周末的号，其实不少。</p>
因为大部分的上班族啊，都是只有周末才有时间，工作日得请假，很难被批准。</p>
今天的号，竟被挂满了。</p>
周成没理会，只是把第一个病人和家属给带了进去。</p>
进来的是一个大概五十岁左右的女性患者，她眉头紧皱着，走路走得很慢，然后走到了电脑对面的黄色凳子上。</p>
罗云安排了张正权当写病历和问病史的人：“您好，您是哪里不舒服？”</p>
没办法啊，张正权来都来了，直接把他赶走，也未免有点太不合适。</p>
周成他另有安排，只能分给张正权一点事情做了。</p>
病人就马上回说：“罗医生啊，我这右边的胳膊这里啊，疼得很厉害。特别是早上起床或者梳头发的时候。”</p>
“一抬起来，就感觉受不了了。”</p>
张正权还是有点底子的，再问：“大概有多久了？受过伤没有？是一开始这么痛还是越来越痛？”</p>
“越来越痛！我没受过伤啊！唉哟，痛了有半年多了，这里碰都碰不得，特别是最近几天，一碰就痛得很厉害。”病人一边说着，一边用左手把右手给动了一下。</p>
马上疼得她的眉毛差点连根跳出来似的。</p>
“正权，你做个体格检查。”罗云闻言后，便道。</p>
门诊不同于病房，不能和病人聊天太久。</p>
今天罗云总共一百个号，工作的时间才八到十二点，两点到五点半，总共七个半小时，一共四百五十分钟。</p>
平均每个病人只有四分半钟的时间，要完成所有，必须得节省时间。</p>
“啊？”张正权听了，惊了一下。</p>
“做体格检查，啊什么啊？”罗云此刻已经进入了状态，对张正权吩咐。</p>
这里是看门诊，你有意来帮忙，想不做事啊？那你来干嘛？</p>
张正权立刻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p>
周成则是走到了张正权的位置去，开始书写病历。</p>
门诊病人的病历书写与体格检查同等重要，病历书写是非常重要的凭证，证明你给过了病人意见或建议，而体格检查则是为了辅助确诊。</p>
张正权的基础还是不太差，人文关怀立刻先做到位——</p>
搓了搓手，说：“阿姨，我要给你做个体格检查，可能稍微有点痛，但我不会太用力，您稍微忍耐一下啊。”</p>
跟她来的人是丈夫，说：“没事，医生，你不用客气，你们是专业的，我们也不怕你搞坏。”</p>
张正权的手都还没碰到，病人就立刻哎唷，哎唷地叫了起来！</p>
吓得张正权立刻缩手，不敢再动了。</p>
一脸无辜地看着病人和家属：“我，我这都还没碰到啊。”</p>
病人的丈夫就马上说：“医生的手都还没到了，你又开始疼了啊？”</p>
病人十分委屈地说：“真的疼！很疼！”</p>
罗云则是眉头一皱，示意张正权继续。</p>
张正权哆哆嗦嗦地继续伸手向前，丝毫力气都不敢多用。好像是抚摸一样的到了病人的肩膀那里，前后左右的移动。</p>
“痛痛痛痛痛！”病人则是不停地躲避他的手，仿佛周成的手有毒一样，碰到哪里，哪里都痛。</p>
罗云继续皱着眉头，但张正权的手是颤抖得越发厉害了。</p>
这到底还要不要继续体查啊，横眼看了看罗云，罗云此刻面无表情，眉头紧皱，也不开口。</p>
张正权的背后冒出汗来！</p>
今天蹭饭真TND难啊。</p>
张正权其实不知道该如何去检查，只是把手肘稍微碰了一下，准备给病人做个活动度的检查。</p>
但似乎，他这一碰，疼痛就立刻加剧了似的！病人立刻站了起来。</p>
“不行，不能动！”病人马上伸手阻止，紧紧地把张正权的手给掐住了。</p>
张正权则是马上把手缩了回来。</p>
无辜地说：“我没动，你别这么用力掐我啊。”</p>
周成看到此景，顿时眉头一皱。</p>
扫了罗云一眼，就主动站了起来。</p>
刚刚张正权的检查，毫无目的性，更没有系统化。</p>
如此这样是不行的，也不待罗云交待，他就主动上去去问：“你这里也痛啊？”</p>
指着刚刚张正权的碰过的位置，也就是手肘那里。</p>
“疼，疼得厉害。嘶！”病人立刻反射性地猛地缩走，接着狠狠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手肘重重地往后撞在了他老公的手肘上。</p>
“不能碰！”然后用健侧的手掌紧紧把自己的手肘给保护住了。</p>
见到此景，周成立刻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p>
我不能碰，你用手碰的好好的，我们医生的手有毒是吧？</p>
再次看了罗云一眼。</p>
罗云便问道：“你有这么痛啊？你以前有没有类似的情况啊？”</p>
中年妇女摇了摇头，说：“没有，一直都没有，身体挺好的。从我记事开始，除了生孩子就没住过院，小感冒平时都很少有。”</p>
“医生，我这是什么情况啊？您能不能给我开点药啊？要不要做检查？能不能不做检查啊？”</p>
“检查都很贵！”她似乎有点担心和迟疑。</p>
罗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开点药给你止痛可以！”</p>
“痛是很难受的，需要对症处理。”</p>
“但是我们除了对症，还是要查明病因啊，所以还是要给你开几个检查的。我们医生和你的眼睛都是肉眼凡胎，谁也没有透视。”</p>
“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p>
“不过好在现在的科技够发达，我们可以去借几双可以透视的眼睛给你直接看到里面。”</p>
“我想，你和你老公一起来我们医院，也不是为了我们医生给你猜一个病，开点药让你就这么回去了。对不对？”</p>
“你的手痛是问题，要解决疼痛，除了要止痛之外，就要找到根本原因并且把根本原因给解决掉。”</p>
“至于做检查这种事。”</p>
“就好比是我们去米国旅游，大家现在的第一反应就是方便快捷的坐飞机！”</p>
“你如果有人非要说难道只能坐飞机吗？靠着地图和指南针走路和游泳不能到吗？那我肯定肯定也是说可以到的。只是没必要，你觉得是不是这个道理？”</p>
罗云非常快速地进入到了自己的状态，而且讲的话，非常具有琢磨性，相当专业且贴合日常。</p>
说话间有意无意地瞥向周成两小只，看清楚二人格外愕然的表情后，内心暗喜——</p>
老虎不发威，你还当我病猫了么？</p>
听到这话，中年妇女的丈夫笑了笑：“医生，您可真会开玩笑，现在哪里有走路和游泳去米国的？”</p>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检查我们做，我们做。”</p>
然后还对自己的老婆解释说：“你难道想走路去米国啊？”</p>
他会意了，做检查就像是坐飞机。为了更加方便和精准。</p>
“开一个肩关节MR平扫，X线右肩关节正斜位，查血常规、血沉与CRP，查一个神经肌电图。记得再查一个尿酸！”罗云听了，马上对周成道。</p>
周成闻言点头，马上回说：“权子，我开医嘱你来写检查单吧！”</p>
心里则是暗惊，好家伙，罗云刚刚这番话，简直让周成打开了眼界啊！</p>
原来，治病救人，并不只是简单的诊断、手术这些。</p>
如此不费吹灰之力，便说服了病人做检查，而且还很乐意，这工夫，可真了不得啊。</p>
这叫功夫！</p>
罗云是主治，在科室里早就不和病人谈话了，因此，这是周成第一次看到罗云亲自与病人之间的沟通。</p>
罗云吩咐完后，随意地又问了一句：“你平时除了这肩膀和肘关节痛之外，其他地方有痛过吗？”</p>
“有，偶尔也有。但都没现在这么痛，有时候脸这里有点痛，有时候背这里也痛。”病人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回复道。</p>
听到了这话，罗云突然站起来用手把张正权正在写的检查单给盖住了。</p>
张正权赶紧抬头，一脸懵逼。</p>
周成这边则是赶紧停下开医嘱动作，眼神中光芒几乎就要透射而出。</p>
“那你平时是左边痛得多些还是右边痛得多些啊？我看你应该左边更痛一些吧？”罗云突然问，同时内心一喜。</p>
好家伙，遇到大鱼了！</p>
今天的第一个病人竟然是个罕见的疾病。</p>
它来了。</p>
周成，你等着。</p>
病人闻言，想了一下，便用之前根本无法活动的右手摸了一下左边的肩膀，然后道：“医生，您说得可真准儿，我这边是痛得厉害。唉唷！”</p>
马上，病人的左手边又动不了了！</p>
而右手则是开始保护性地抚摸起左边的肩膀起来！</p>
要知道，之前她的右手手肘，是碰都不能碰的。</p>
周成碰了一下，她缩手差点把她老公给撞上了。</p>
看到这，张正权的人都傻了，甚至病人的丈夫也惊呆了！</p>
他根本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而且他也并非专业的，也不知道之前罗云那么问，到底是什么意思。</p>
可现在？</p>
他的眼神里带着丝丝的惊恐。</p>
对未知和莫名的惊恐，满目慌张地看向了罗云。</p>
罗云抿了抿嘴，淡定自若说：“先做个头部的核磁和神经肌电图吧！”</p>
“家属，你把病人先带出去休息一下，然后再进来拿检查单，她肯定有点累了。”</p>
病人的家属马上点了点头，自然也意识到了罗云把自己的老婆支开，肯定是有话对自己单独说……</p>
中年男子出门后就赶紧又推门而进，走近后马上压低声音道：“医生，我老婆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p>
“她不会？”中年男子脸色大变，惊骇莫名，然后指了指自己脑壳。</p>
若非是亲眼看到，他简直不敢相信，罗云简直像会妖术一样的，竟能让自己的老婆出现左右手的疼痛转移！</p>
张正权也转头看向了罗云，满目的骇然之色。</p>
罗云沉默了一下，眼角不断地在周成身上游走，但还是在与中年男子交谈：“她最近有没有受伤？或者经历手术以及比较大的刺激这些啊？”</p>
“你刚刚也看到了，她的左右手都是能活动自如的。并且疼痛发生了转移。”</p>
“这就代表，她可能疼痛并非是器质性的，并非是客观存在在胳膊这里的。”</p>
“而正是你所想的位置。”</p>
罗云说话的时候，竟然发现。</p>
周成这是怎么回事啊？</p>
竟然不觉得意外？</p>
他为什么会不觉得意外啊？</p>
这么淡定？</p>
你应该是淡定不鸟的啊？</p>
“这？这这这？”</p>
“她没有啊？她受了伤我肯定知道，至于受什么大的刺激？”</p>
“也不应该啊，我们最近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中年男子回忆了一圈，也没找到一个与罗云诉说相贴合的点。</p>
“那医生，现在该怎么办？我们还要做检查吗？”中年男子问。</p>
“我建议我们专科的检查先不做，你还是带着她去神经内科好好地检查一下。这方面，我们骨科着实无能为力。”罗云很抱歉地对他说。</p>
“如果他们排除了相关科室的症状之后，病人还有疼痛，再来找我们吧。我给你的检查也就先不开了。”罗云还是给自己的科室谨慎地留了一条退路。</p>
“好！那也只能先這樣子了。”中年男子無奈地说道，敲了敲头，往外走了出去。</p>
他走后，罗云并没有着急喊下一个病人，而是看向周成和张正权。</p>
“这个病人，还是蛮有意思的，你们谁可以说说看？”</p>
一副说教的意思。</p>
目光看向周成，满脸似笑非笑，好似在说，这个病人，有意思吧？</p>
你淡定不鸟了吧？</p>
张正权退了几步，咧嘴笑了起来，黑脸的眼圈周围皱成了一朵菊花。</p>
他觉得，自己今天过来跟罗云看门诊，简直就是自取其辱来的。</p>
周成闻言，眉头稍稍一皱道：“罗老师？！这种癔症性疼痛的病人，平日比较多见吗？”</p>
周成虽然通过了学识包知道了这个疾病，但是也不知道它是否常见。</p>
周成这句话，直接讓罗云的眼神立刻一闪！</p>
他故意隐藏了病人的疾病诊断不说出来，就是为了把周成带沟里去，让他往神经性疾病方向去想，然后自己再把周成的思路给捋回来。</p>
这么一来，周成自然而然就懂了，看病，不仅仅要看专科，还要？</p>
但，周成这个观众，一点都不按套路出牌，在别人说相声的时候，就直接把包袱提前给抖了出来。</p>
这TM，那还有什么意思？</p>
而且，周成问的是这样的病人多不多见！</p>
罗云内心顿时失望了起来，好像，第一次自己觉得有胜算的交锋，打了个平手。</p>
和周成打个平手，罗云是觉得自己是败了的。</p>
这玩意儿？</p>
还没来得及多想。</p>
张正权张嘴，回头看着周成，又看罗云。</p>
开口问：“罗老师，什么是癔症性疼痛？刚刚这个病人，是癔症性疼痛？”</p>
张正权谨记着不懂就问的原则。</p>
罗云然后就看到了周成就开口解释了起来……</p>
顿时内心的期待完全被打翻，周成是真滴知道，这个特殊病历，没有发挥到它特殊的用途啊，我就还不信了。</p>
哎哟喂，我在关节外科还整治不了你了还……</p>
－－－－－－题外话－－－－－－</p>
是这样的，收集下意见。大家是希望看到每天定量准时更新，还是不定时不定量的更新。</p>
准时定量更新我能存稿，不定时不定量就是写多少发多少！</p>
如果大家觉得定时更新好的话，以后就固定个更新时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