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了力子都的目光。董宪没有迎视他，依然正襟危坐，目光微微下垂。</p>

力子都没有看董宪太久，启齿说道：“董公，我的这三条备战之法，你可有异议？”</p>

董宪答道：“回大率的话，大率的此三条备战之法，面面俱到，高明至极，在下并无异议。”</p>

“好！既无异议，那就明天开始，都按此实行吧。”力子都按住膝盖，站起身来，将要离去，又与董宪说道，“董公，你记得这两天去城北拜祭一下我的阿弟。”</p>

力子都起身之际，董宪和帐中的其余人也都跟着起了身。</p>

董宪稍稍下揖，答道：“诺。”</p>

虽然主座被季猛占了去，但董宪在诸多从事中仍然是地位最高，待力子都在季猛、高宝、王丹的簇拥下离去以后，又等董宪也出了帐，诸从事方才陆续的跟着，亦俱出到帐外。</p>

刘昱、陈直坐在末席，离大帐的门口最近，但因为刘昱的地位最低，出帐的却是最后一个。</p>

他举目望去，透过前边纷乱的诸多从事及他们从吏的身形，正看到了力子都和董宪的背影。</p>

辕门在营的南边，董宪是往南行；力子都的住帐是在营北，力子都几人则是在往北行。</p>

阳光下，两人一远一近，一北一南，一个身材高大，昂首阔步，一个体态敦实，负手慢踱。</p>

不知为何，一个念头冒上了刘昱的心头。</p>

他扭过脸来，低声与陈直说道：“姑丈，大率先后两次叫董从事去拜祭他的阿弟，辱之甚矣！”</p>

不管从地位来讲，亦或是从年龄言之，董宪都高过小力从事，力子都却当着众多从事的面，两次令他去拜祭小力从事，这就好比是让一个长者，屈尊去拜祭一个后辈，确是一种侮辱。</p>

陈直未有答话，他在看随从力子都远去的王丹。</p>

“姑丈，你在看谁？力大率？”刘昱问道。</p>

陈直抚摸着胡须，小声说道：“大率和董从事的事儿，咱们不要在这里多说。郎君，我是在看王丹。礼物、美女，已经给他送过去两天了，可他到现在也还没有给咱答复，也不知他有无已向大率建议，拨给咱们一些军械此事。趁着今日大率命令咱们备战的机会，我想再去拜谒一下他，问问他，事情给咱们办的怎么样了，……你觉得行么？”</p>

“好！这的确是个机会。只是咱们是来参加大率的军议的，未带礼物。姑丈，要不你先和我一起回营，取些珠宝，再过来求谒王公？”</p>

陈直已经相当了解王丹，知道这个老家伙贪得无厌，想要求他办事，只有一个条件，便是得多多送礼，因虽是前天才给他送过礼物，今日再去见过，亦决不能空手而去，便道：“也好！”</p>

随着出营从事们的人流，刘昱、陈直边说，便往营外去。</p>

又朝力子都那里望了眼，刘昱瞧见，季猛加快了脚步，跟近到了力子都的身边，探头往前，似是在和力子都说话，心中一动，不觉想道：“却也不知季猛是在和力大率说些什么？”</p>

……</p>

季猛的确是正在与力子都说话。</p>

刘昱已经觉到力子都两次当众，以命令的口吻，叫董宪去拜祭小力从事，是对董宪的侮辱，季猛对此焉会无有感觉？他不仅有感，且深觉不妥。他在与力子都说的，便正是此事。</p>

他一面时或转目，顾看与力子都南辕北辙，出营而去的董宪背影，一面赶着力子都的大步，与力子都说道：“大率，小力从事不幸战死郯县城下，固然令人痛惜。大率与小力从事兄弟情深，为此痛切，在下亦能理解。小力从事为人豪爽，勇武出众，厚抚部曲，深得士心，诚一时之俊秀，我军之翘楚也，莫说是大率了，就是在下，在惊闻小力从事战死的噩耗之时，也是感到极其的痛心！可是大率，前时大率檄令董宪，命他打下郯县后，不许擅动城中粮械，并留秦从事驻守郯县，而把他召回，应是已引起他的不满，今日大率在帐中，又当着诸多从事的面前，两次言道，令他拜祭小力从事。在下忧之，这会不会令他更加的不满？大率，……”</p>

“军师，你不必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不外乎是想劝我，不要迫他太急，是不是？”</p>

季猛答道：“回大率的话，在下正是此愚见。”</p>

封存郯县府库的粮械，不许董宪取用，以及召董宪回来，留秦从事驻守郯县的这几条军令，如前文所述，都是出自王丹的建议。季猛早前并不知晓，后来他才知道的，那时他就觉得这么做很不妥当，已向力子都进过劝言，但力子都并未听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