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的念头一闪而过,柳莨拉过十一的手,弯腰从避风的地方出来。
外面的风极大,一下便把她的兜帽吹开,柳莨并不在意,只将目光投向远处,抿唇露出一个笑来。
十一却是面色一变,连忙伸手给她重新带好帽子。他见柳莨额上隐隐有汗,又赶紧取了帕子,仔细地给她擦汗。
柳莨原本还在高深莫测地在盘算阴谋,结果被十一这一连串老妈子般的照顾,给弄得破了功。她拉过十一的手,低头亲了亲他的手背,笑得有些无奈:"我身子骨没那么弱。别忙了,我们来看场好戏。"
苏轻在旁边看着,差点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她搓搓胳膊,嫌弃地瞪了柳莨一眼。
柳莨并没有理会她,因为人声鼎沸,愈发喧闹。
人,来了!
路的尽头,一辆笨重的马车缓缓驶来,马车四面的横梁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若是单看许还能算是精美,但是都堆叠在一起时,只给人一种杂乱的感觉。
马车渐渐近了,拉车的马也没什么精神,虽说一身白毛算是好看,但是实在是颓得厉害,像是生了病,又或者太累了,一步一步走得有些艰难。
赶车的是一个枯瘦干小的老头,穿着一套崭新的衣服,一双浑浊的眼睛滴流乱转。车还未停,他就快速地将在场的人都打量了一遍。
马车终于行到客栈门口,要缓缓停下。
九皇子低头将衣服拽得更平整一些,又把被风吹乱的碎发往后捋了捋,将手心的汗擦掉,车都还还没有停稳,他便快步迎了上去。
也不知道马车是不是故意,又往前行了十几尺才真正停下。
九皇子一路小跑地追着,等车终于停稳了,他都没有去叱责车夫,而是赶紧又整理了一下衣服,在车前站定,紧紧盯着马车的布帘。
一时跑得急了,气息都有些不稳,额上出了一层汗。他顾不上擦汗,紧张地抿抿唇,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一直过了半晌,才从马车里出来一个小丫鬟,下来摆好下马车的凳子。
众人都屏息等着。
许久又见出来一个小丫鬟掀帘子。
随后,有一只手伸出来,搭在小丫鬟的胳膊上。
十指细长,皮肤虽然已经不复少女般的娇嫩,但也能看出来是没有做过什么重活的。那手腕很细,上面挂了一个大大的镯子。镯子端庄大气,一看便是用了大价钱的。只是手腕过于羸弱,带着那镯子,显得过于累赘。
随后,她终于探身出来,一头的繁复发饰。细长的眉,眼角能看出些细纹来,颧骨微凸,唇生得很薄,虽然也能看出年轻时的风韵,但眉眼间分明透出几分刻薄来。
她先没有着急下来,而是斜着眼睛将在场的人都打量了一遍,嗤了一声,才向小丫鬟的方向伸出手,由小丫鬟扶着下来。
"儿臣……儿臣见过母妃……"九皇子连忙向前迎了两步,激动得有些慌乱,行着礼,声音都有些发颤。他眼中的欣喜几乎要溢出来,却因为怕母妃不喜,而努力将嘴角的弧度压了压。
母妃却根本没有看他,颇为矜贵地由小丫鬟扶着走了马车,而后低头拨弄着手上的镯子。
九皇子脸上的傻笑一僵,抿了抿唇,看了看一脸冷漠的母妃,想说什么又不敢,最后只能慌乱地低下头,又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板正些,能让母妃喜欢。
柳莨在远处看着这货的表现,差点想一鞋拔子糊在他脸上。
好歹也是二十出头的人了!
怎么看着和个四五岁的孩子一样!
而且又是皇室出身,居然还这么看重亲情?就更让人难以理解了!
柳莨抬手捂脸,偏过头,实在是不想看这货丢人。
对于她来说,或许永远都会不明白,那种叫做心魔的东西。
越是得不到,便越是想要。儿时的一个记忆,便会在人心里种下深深的执念。就像是心魔一样,不会听人劝告。哪怕撞了南墙,撞得头破血流,却还想着拆了这堵墙,继续往前走。
一直到……被一路的荆棘弄得遍体鳞伤,跪在地上,浑身是血,再也爬不起来……
他才会明白,不爱就是不爱。
这是求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