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的匕首冲刺而来,那双凌空的眼眸猛然间睁开!
林萧神色一怔,意识海中波涛叠起,一幅从未曾见过的场景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远处群山叠翠,峰峦如聚,烟蒙蒙,雨潇潇。
眼前花开锦盛,摇曳摆舞,叶颤颤,蕾渐放。
美景尽在目下,漫长的队伍三三两两的向这处花开渐盛的地方靠近,啧啧之声四处溅起。
从血流漂杵的地狱活下来已经让他们觉得从此之后活着是多么幸运的事情,可当这紫色,蓝色,白色的花朵井然有序的层层波浪般涌向远方的时候,他们那颗经历了杀伐,死亡,喧嚣,寂灭,恍若一个轮回的艰难行程终于有了一处安宁的终点。
“噗通”一声,一个人猛然跪倒在地,泪流满面的将手伸进那花园般的盛景中,哇啦的痛哭流涕。
随着他的跪倒,越来越多的人放开了心怀,恸哭。
在杀戮的平原上,在山包上,在半山腰上,在那些看不见真切希望,只是随着一个个渺茫的灯火前行的路上,他们痛哭了许许多多,泪水早已一路挥洒。
吴晓迪抿着嘴,面皮抽搐着,硬是强硬的没在林萧面前掉下眼泪。
四周哭泣声阵阵传来,冲击着林萧的耳膜,他恍惚间不知自己到底身在何方。
是孤独的长道,是迷茫的山道,是此刻压抑过后肆意的哭泣?
他扭过头望着这与他一起经历了那些事情的陌生面孔。
心中划过一个念头,是不是褪去华衣的外表下,每个人都是虚弱的任人宰割的脆弱体?
他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他能看见的人。
麻木,激动,昏然,惊异
人间百态何时如此清晰的摆放在自己面前,任由自己用冷漠的目光一一窥视。
这一刻,他不禁自问:我,是怎样的表情?
这山巅之上,吹来的竟是暖暖的风,虽然依旧没有温暖的太阳,但那风所带来的温润是太阳躲藏在阴翳背影后投射的冷漠所无法相较的。
萧启翰从衣兜里抽出一片染血的布块,粗糙的边沿上有用力撕扯后的乱须。他缓缓地蹲下身子,将泥土一点点的用手挖开,淡红色的泥土有着异样的湿润感,只是此刻的他似乎失去了所有的触感,机械的将泥土块往身前拨拉。
林萧拍了拍吴晓迪的肩膀,那肩膀背对着自己,正一顿一顿的上下抽动。
“埋在这美丽的世界,他会安息的。”林萧半蹲着,一只手将萧启翰已经挖出的泥土往身边拢在一起。
萧启翰低着头沉默,没有言语,手上的动作却越发的迅速。
林萧看着泥土上滴落的泪水,突然长叹了一口气。目光前移,投向那个站在最前端,却总是能让他看清身影的一句退敌的男子。
湮修罗站在花田的正面,黑深的眼罩像是一个不停旋转的黑洞让人无法正视。光之治疗师白袍首席恭敬的站在一旁,余光望着身后那些痛哭流涕的人,面色却殊无欣喜之意,反而带着一丝悲怆。
“还有多久?”湮修罗低沉的声音此刻竟然有了一种金属的质感,只是语调没了丝毫感情意味,带着机器般的单调与刻板。
“大人,真的要这样做吗?死徒的人数本就已经被杀的差不多了,再经历了这一遭,能活下的能有几个。三位魔帅若是质疑,恐怕大人不好交待啊。”白袍首席沉默了片刻,鼓起勇气提出自己的看法。
“我阻,你领。”湮修罗双臂交叉于胸前,一只手狠狠的从左胸处插入,插口处没有一丝血迹,一阵仿佛利爪在金属上划过的尖利噪音随着他那只手的慢慢拔出,露出一个白色如雪的剑柄,剑柄的底端空无一物。
白袍首席见湮修罗已经拔出自己的命魂之剑,喟然长叹:
“遵令。”
“如果没有这个人,就没有活下来的我。”萧启翰将那块碎布埋在土里,一捧一捧的土洒在上面,用那双已经染着淡红颜色的手使劲儿夯实。
“那就祈祷他能给你再一次活下去的机会吧。”一直站在萧启翰附近的一个兵士听到这句话,冷冷地说道。
“什么意思?”林萧心下一惊,长身而起问道。
那兵士身上装甲明亮,带着杀伐过后的血腥气,他的手抓在腰际的刀柄上,缓缓抽出。同一时刻,满山的兵士都将腰际背后的刀从刀鞘中抽出,一片唰唰声。
这声音之大,使那些哭的快没力气的人愣了神。
“挺冷的。”吴晓迪皱着眉头,突然凑到林萧身旁,感慨道。
他的话音刚落,正前方那个戴着白色小圆帽,身材颀长的老者猛然高唱:
“我以光的名义,辉映死去的阴翳,呼唤暖阳下的名——舞凤!”
他的吟唱刚结束,很多人还没看见什么所谓舞凤的时候,站在他身边的湮修罗铿然向花田之中挥洒出一片冰冷的寒光,寒光所至,尽是骷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