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许久后,她低头看看时老爷子被血压检测仪上的管子夹住的手指,看了一会儿后说:“时老,我回来看看你,我们见过面的次数并不多,从小到大的二十几年里,我与时家的许多孩子恰恰相反,他们巴不得自己姓时,而我,恨不得自己重活一次,再也不姓时。”
她看见时老爷子的手指似乎是轻微的动了动,目光向上抬,看见老爷子脸上的氧气罩上偶尔蒙上的一层雾气比刚才更重了些。
“你说我是你的亲孙女,要让我回来跟你身边学习,学什么呢?学帝都商圈中的步步为营尔虞我诈?学你们杀人不见血的阴谋算计?还是学一家人之间为了利益而各自心生怨念?我从小没有受过这样的教育,也不在这种利益熏陶的环境下长大,无论我怎样学也不可能学会你这一身‘本事’。很失望吧?你所有的人生都用来筹谋这一切,到老了却又能得到什么?”
时苏淡淡看着老爷子努力想睁开却睁不开的双眼,淡淡的说:“其实我很好奇,你眼睁睁看着自己拼了一辈子的那些东西,时到今日被下边这些小辈蚕食,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这些日子以来,所有进来这里探望过你的人,有哪一个是真心实意奔着血缘之亲的关系,来看你一眼的么?”
时老爷子的眼皮动了动,时苏看他片刻,微叹一声,伸手放在他苍老的手上,指上的手掌苍老斑驳,消瘦触骨,更能明显感觉到他手指微微颤动。
从时东杨到时棱康,再到外边看似斯文实则虎视眈眈的时向朝还有其他人,在时东杨坐了牢之后,哪个人的视线不会放在她身上?
毕竟她是唯一的亲孙女。
她生在时家,有些事能逃避得了一年两年,但总不可能逃避一辈子。
……
时苏从病房里离开,时向朝直接走了过来:“时苏,医院已经给姑爷爷下了病危通知书,今晚医院会来不少家人,你要不要留下?”
“我还有事,晚上再说。”时苏没看他,径直向走廊另一侧走去。
这一层虽是重点加护病房,但是帝都有钱人多得是,整层都住满了人,很多家属和医生护士在走廊里,人声喧杂。
护士穿梭来去,时苏正要走向电梯方向,忽然脚步停住了。
她的前方是靠近电梯旁的一大面玻璃,能清楚的看见背后那两个行迹古怪的人从吸烟室里出来,目光直盯着她这边看。
那两个人,人高马大,身材魁梧,走出来时还压了压头上的鸭舌帽,依然紧盯着她。
时苏假装没发现,低头看手机,才看见景继寒给她发来的微信:[我马上到,你注意安全。]
她从玻璃镜前仿佛不经意的向后缓慢的退了半步,转身离开电梯附近,向安全通道方向走,边走边回复:[我被人跟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