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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病不可医(1 / 2)

乔衡被突然涌上喉间的一股腥甜呛了一下, 他激烈地咳着。

被崩掉的剑尖划伤的手腕处,殷红的血迹顺着手掌流到剑柄上,原本包着剑柄用来防滑的白色布条都被这带着血腥气的红色染湿。

金柝手忙脚乱, 一时间竟不知他应该是先拍一拍乔衡的背, 让他咳得轻一些, 还是先找来伤药布料为他包扎一下腕部的伤口。

他眼里有些干涩, 声音都是颤抖的“阿兄,你怎么样”

乔衡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情况很不好, 此前他或重活轻的犯过无数次心疾,但没有哪一次像这般让他茫然。

不再是那种绵延细密,随着心脏每一次跳动、每一次呼吸而泛起的无垠痛感, 也不再是猛然出现又一闪而逝的剧烈绞痛。

而是毫无规律可言, 仿若爆炸一般,每当他以为已经无事时就突兀再现痛觉,连带着四经八脉都好似在痛觉下失去了控制, 几乎让人晕厥过去。

也许过去了一刻钟,也许过去了半个时辰,当乔衡痛感暂时不会再出现时,他才在金柝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他回到室内, 筋疲力尽地躺在床上, 然后指点着金柝为他去药房抓点药。

金柝说“阿兄你稍等我一下, 我快去快回。”

乔衡一只手臂搭在额头上,那双漆黑一片的眼睛看向前方,两道不带任何意味的视线落在虚无的半空中。

他休息了一会儿, 然后从一旁的矮桌上拿起金柝翻找出来的伤药,动作熟练地包扎好手腕处的伤口。

乔衡重新躺下,他抬起胳膊看了看围着一层纱布的手腕,他蜷动了一下手指,又稍稍动了动腕部,见各部位活动灵敏,心知没有伤到筋骨,就放下手臂,不再去管它。至于腕部的那点疼痛,他完全不放在心上,自一开始他就不曾因它皱一下眉头。

林震南原本正在吃晚饭,当他端起粥来时,心脏处传来一道细微的麻刺感,极其微弱,微弱到没有人会把它当做一件正事。

作为一个曾经随着镖局走南闯北,期间受伤无数的总镖头,更是不会因为这点微小的刺痛如临大敌。但他不知怎的,他就偏偏因此怔住了。

窗外天色晦暗,非是到了落日之时,只是因为阳光被一片厚而绵延万里的云遮住了而已。九霄之上,云随风而动,太阳猛地趁机从云后跃出,那过于耀目的阳光在那一瞬间直直地照进了林震南的眼中,他条件发射的闭上眼睛,这才回过神来。

方才心口上的这突兀泛起的感觉十分怪异,就像是观赏了一出感人至深的戏剧、读了一篇催人泪下的文章,心中忍不住浮起的闷痛。那一瞬间的痛觉介于虚实之间,又来无踪去无影,令人无法用精确的词汇形容。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此前也有几次若有若无的感受到来自心脏处的异样感。

不过他很确信,他的心上并未有伤。余沧海虽没少令人对他施刑逼问辟邪剑法,但对方每次都避开了任何稍有不慎就足以致命的位置。岳不群为他调养身体诊治伤势时,也未曾言及他有心疾。

如此一来,他心脏处的莫名不适感就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了。

他看着手里的这碗粥,本就不多的胃口更是全消,他放下手中的碗,又把筷子规规整整的摆好。他从前在福威镖局,其实不是这等讲究的人,只是现下,他实在无聊,以前不曾注意过的种种小事,成了他少有的可以打发时间的事情。

林震南站起来,走至窗前。

他的心上是没有受过伤,但是平儿的胸前却挨了一记摧心掌。

犹记得平儿刚学会说话的时候,有一次镖局来了一笔大单子,需要他这个总镖头去押镖,路上出了点意外,直到回到福州,他的伤都还没有完全痊愈。他与妻子耳鬓厮磨闲聊时,他才知道自己离家后的某一天,平儿在家突然大哭不止,怎么哄也哄不好,他在心里算了算日子,那一天应该正是他受伤的时候,他不禁感慨了一声这大概就是父子连心了。

说来也奇怪,平儿幼时,他们两人间如若有谁吃坏了肠胃,另一人必然也要跟着闹上几天肚子,即使两人吃得根本不是同一份食物。

直到平儿再大些后,才没有再出现这样的情况。

林震南不知道是不是平儿那边出了事情。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甚至不知自己此时是该担忧还是该庆幸既怕平儿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受着磨难,遭受种种苦楚,又庆幸他是真的还活着。

大概是前不久那一次犯心疾把金柝吓到了,之后的好几天,金柝与乔衡相处时都无比的小心翼翼。

甚而,金柝都在后悔自己为什么非要在那天让兄长为自己演练剑法。

金柝向来都清楚自己对阿兄了解得不够多,不说他不知道阿兄的生父生母姓甚名谁、家里有无兄弟姐妹了,他连阿兄曾经的生活环境都一无所知,他也不知道阿兄为什么会选择在刁峰村落脚,甚至直到今日,他依然不清楚对方这一身文才武学是从何处学来。

然而一直以来,他虽然对此抱有遗憾,但总觉得他在与阿兄的朝夕相处间,那些过往的迷雾总能日渐散开。

可是到了现在,他不得不承认一个他不愿意面对的现实,阿兄的过去在他这里不仅未能拨云见日,反而愈加增添了疑惑。

前几天时去药房拿的药已经吃完了,于是金柝再次拿着阿兄开的方子前去药房。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直接让小药童拾药,而是在犹豫了一下后,他拿着药方走到坐诊大夫身前,说“大夫,麻烦帮我看一下,这方子上的药是用来治什么的。”

在药堂里坐诊的大夫的年纪看上去约莫四五十岁,整整齐齐梳起的发丝黑白相间,脸上带着几分儒士的文雅,比起大夫要更像一个吟诗作赋的文人。

他接过面前的年轻人递过来的药方,静心浏览起来。一边看一边忍不住心道,这方子开得好,却不像如今京中有名有望的那几位同行的手笔。

“是治疗心疾的。”然后他问,“服药之人可是受过内伤”

金柝不知道,但他心思一转,就点了下头,然后就见那大夫指着其中几味药,又道“这几味药一般都用作调理内力的,江湖人爱用这个,这内伤应该就应在了心处。”

金柝笑着向大夫道谢,奉上了诊金,然后若无其事的找药童拾了药。

然而与他脸上的笑容相反,他的手已经紧握成了拳。

大夫的话他听得明明白白,兄长身上这伤根本不是什么娘胎里带出来的先天旧疾,哪怕是练功时出了岔子,受损的也只是各处经脉,怎么单单伤在心脏上

江湖人内伤

他一个字一个字咀嚼着大夫说的话。

所以,阿兄当初究竟遭遇了什么

金柝故作无事的回到家中。

他先是熬煮好药汁,然后端给了乔衡,满满的一大碗,温度适宜,但仅仅是闻着就是一股苦无法忍受的涩之意。

乔衡把碗里盛放的黑苦药汁喝完,然后往旁边一递,金柝自然而然地接过药碗,却没有立即走开。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很认真地询问“阿兄,你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乔衡倒不意外他会这么问,往日他与金柝相处时,当对方提起他的“旧疾”,他一开始还会仔仔细细地找一个说法,只是金柝渐渐的就没有最初那么深信不疑了,于是后来每次犯心疾时,他也就只是敷衍地说一句“无碍,不用担心”,就把此事轻轻抹过了。

他不慌不忙地说“没事,那天的事只是一个意外,以后”

金柝不想再被搪塞过去了,他打断乔衡的话,说“阿兄,是谁打伤了你”这一次他没有如同以前那样旁敲侧击,而是直白无比地问出了口。

乔衡完全不为所动,他说“练功去,事情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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