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过得极度混乱,来医院的人就没停过。
后半夜,翁甜不知道从哪得到了消息,着急忙慌地赶了过来,来之前还打了尤涟的电话,知道尤涟在医院后更是跟吃了定心丸似的,起劲得很,尤涟说什么都不听。
“遗嘱呢遗嘱知道了吗”一见面,翁甜劈头盖脸地问尤涟。
尤涟拧起眉“妈,你声音小点。”
在医院病逝的人的遗体不能直接带回家,必须先停放在太平间。
医院本就是安静的地方,太平间就更加清冷宁静,又是半夜,谁都不敢大声说话,生怕惊扰亡魂的安宁,所以翁甜急切的一问,引得周围在场的人全都看了过来。
那一双双看过来的眼睛里有好奇的,也有蔑视和嫌恶的、玩味的,各种各样的视线在他们母子两个身上逡巡,然而翁甜脸色都没变一变,因为她根本不在意。
尤涟叹了声气,把翁甜往旁边拉。
难怪最近翁甜一直安安静静的,原来是根本不知道遗嘱的内容。
尤涟说“遗嘱已经定了。”
翁甜目光紧盯着尤涟,急促地问“是什么”
尤涟看着翁甜,忽然感到了一丝心烦。
他垂下眼,声音冷淡“只有詹雅婕和性别为aha的儿子能继承遗产,其他全部零继承,大学毕业前只能领生活费。”
翁甜愣住“什么意思什么零继承”
她茫然地眨眨眼,声音猛地抬高,“就是一分钱都没有吗开玩笑你一分都没有”
尤涟眉头拧得更紧,他刚想说话,旁边就走过来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男人一身西装革履,戴着金丝眼镜,从头到脚都是精英打扮。
这个人尤涟见过,是詹雅婕请的律师之一。
男人笑着走到两人身旁,看着翁甜道“您就是翁甜翁女士”
翁甜打量来人,点点头“我是。你哪位”
“我是詹女士的律师,负责尤先生遗嘱的相关事宜,这是我的名片。”
男人递出名片,脸上的笑容挑不出任何差错,“您有什么不理解的可以问我,我会为您解惑。”
一听这话,翁甜立刻放开了尤涟。
她转过头,就着遗嘱的事无巨细地问起了律师,出于震惊,声音也不自觉地越来越大。
尤涟再次呼了下气,望向不远处的宫鹤。
宫鹤正坐在医院走道的长椅上,坐姿端正,微低着头看手机。他穿着一身黑,与周遭白茫茫的背景格格不入。
尤涟抬脚走过去,半路却被人拉了下手臂。
他扭头,发现是詹雅婕。
詹雅婕之前哭过,眼睛红红的,看起来有些憔悴,但一开口,声音镇定又平静“你没告诉她你是aha的事”
尤涟挥开詹雅婕的手“你的律师不是去告诉她了吗”
詹雅婕摇摇头“不,他不会说。”
她拍了拍尤涟的肩膀,棕色的眼睛泛着奇异的光亮,嘴角翘起,似乎很满意的样子,“你做得很好,就该这样,别告诉她。”
尤涟沉默地看着詹雅婕。
詹雅婕笑容愈大“你找宫鹤是吗去吧。”
说完,她转过身,重新用帕子掩住眼睛,做出哀伤的模样。
尤涟往太平间内看了眼,抬脚继续走。
“还要把财产都收回你开什么玩笑”
“十几年前送的都要收回”
“我在那住了十几年你跟我说不是我的房子”
“什么手续不手续的,他给我住了就是我的打官司就打官司”
背后传来喧嚣的吵闹声,尤涟闭了闭眼,没管,径自走到宫鹤身旁坐下。
“困了吗”宫鹤动作轻柔地把他揽进怀里。
尤涟摇摇头“现在几点了”
“快三点了。”
他们是一点半到的,到的时候尤正勋还在抢救,但终是没能见上最后一面,尤正勋就直接在手术台上闭了眼。
“你呢你困吗”尤涟问。
宫鹤握住尤涟的手“不困。”
尤涟想了想,说“那我们待会去看日出吧。”
“想去哪里看”
“具体的不知道,但是想去高一点的地方,或者湖边、海边也行。”
耳边的背景音是聒噪又吵闹的,但尤涟就像听不见一般,目视着前方,继续说着,“不要人多的地方,最好就只有我们两个,那样我们就可以肩并肩,头靠头,太阳一出来就拍照,一直拍到太阳整个挂在天上,然后”
“然后什么”
尤涟神情淡淡地看着朝自己走近的翁甜,听着那哒哒哒的高跟鞋声,语气不变地说“然后接吻,。”
话音落下,胳膊就被用力抓住。
翁甜脸色煞白,她嘴唇颤抖,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临近爆发边缘的情绪“他说你早就知道遗嘱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里面绝对有猫腻是不是”
“有没有猫腻我说了不算,你应该去问她。”尤涟面无表情地朝詹雅婕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翁甜眼睛瞪得更大“你就这么接受了”
“嗯。”尤涟点点头。
翁甜的目光从不可置信变成恨铁不成钢,像在看一头没用的白眼狼。她又瞪了眼尤涟,然后松开手,表情愤愤地拿出手机,到另一边打起了电话。
尤涟看着翁甜的背影,更加往宫鹤怀里靠了靠。
“什么时候走”宫鹤问。
尤涟轻声说“再等一会。”
翁甜一直在打电话,一个个不停地打,像是在叫人。
很快,不远处的走廊就被脚步声覆盖,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人来得越多,翁甜的气势就越足,她挂掉电话,像领头人似的带着一群人站到了詹雅婕面前。
“你猜来的那些人是谁。”
尤涟窝在宫鹤怀里,琥珀色的眼睛直视着前方的人群。明明事情与他也有关系,但他却像置身事外一般,冷静道,“是尤正勋在外面的情妇和私生子。”他直接给了答案。
宫鹤瞥了眼“人还挺多。”
尤涟嗤了声“是非常多。”
他也没想到尤正勋在外面居然养了这么多人,甚至其中还有怀着孕的,男男女女、大人小孩挤在一起,脸上都是同款的愤怒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