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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5 章(1 / 2)

第105章

秦曜渊睡不着。

秦秾华也睡不着。

秦秾华忍无可忍睁开双眼,睡在对面的少年立即收回直勾勾的视线,无辜道“不关我事”

“闭嘴。”秦秾华道“你背过去睡。”

“我一翻身,热气不是全跑了”秦曜渊这回格外热心,语重心长道“阿姊,大局为重。”

好一个大局为重。等她把他不听话的骨头打折时,希望他也能知道大局为重。

“你不翻就我翻。”她冷面道。

他毫不犹豫“那你翻吧。”

秦秾华气得立即翻身,虽然她尽量放轻动作,衣服堆里的热气还是往外跑走了许多,大股刺骨的寒风钻进衣裳窝,激得她一个哆嗦。

她还没睡稳,少年右手一揽,将她完全裹入怀中。

秦秾华气得咬牙切齿。

如果这是现代,秦曜渊毫无疑问是她最讨厌的那种熊孩子

肆无忌惮,无法无天,被爹妈宠坏等等,他有爹妈生却没爹妈养,那么问题来了,是谁把他宠坏的

总之,谁也没邀请他,他就带着心爱的滑板鞋贸然来访,秦秾华作为主人,苦口婆心地告诉他,不可以在屋子里穿滑板鞋,不可以拿滑板鞋往人身上打,他答应得好好的,等她一扭头就拿滑板鞋追着她打。

这样的熊孩子,气得她想揍人,但又豁不出脸来真的以大欺小。

她脸上温度渐起,咬牙道“秦曜渊你信不信我给你折了”

“阿姊,我难受。”他声音沙哑,将脸埋进她颈窝里。

少年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里,热乎乎的吐息倒真像一只毛茸茸的狼。

背后这小钻石狼,好的时候够好,坏的时候够坏,然而他一蔫头耸脑,秦秾华就不由心软。

她一心软,他就更坏。

第二日,大雪冻结了溪水。

对于只有一条裤子的人来说,这不是问题。

秦秾华天不亮醒来,发现身边没人,扶着山壁走出一看,野人砸破了冰面,又在勤勤恳恳地洗裤子。

她坐在山洞里静等,过了许久,秦曜渊提着一条的亵裤回来了。

他不敢触她霉头,垂着脑袋走到一边,费力穿上了这条足以引领玉京潮流的冰冻直筒裤。

大尾巴狼穿好衣裳,凑了过来,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阿姊你还在生气么”

“你猜”秦秾华说。

“阿姊,别生气了。”秦曜渊拿起她的手,脸颊在她掌心蹭了蹭“要不你打我罢。”

秦秾华才懒得打他。

她的腿根还疼着,被个大尾巴狼蹭秃噜皮了,打他又有什么用他那有恃无恐的眼睛,难道不是在说“下次还敢”

她抽回手,有气无力道“滚。”

“我和阿姊一起滚。”

他抓起她的双手,轻轻松松把她背了起来,看那上扬的嘴角,不仅一点没生气,心里还不定怎么美滋滋的。

两人走出山洞,外边的晨雾已经消散了,零零散散的雪花飘散在空中,天地都是一片惨白。

秦曜渊背着她,外裳下穿着一条冻得梆硬的裤子,一步一深坑地往前走去。

他脚下的鲜血,流出又冻结,在洁白的雪地留下一只只带血的脚印。

雪花飘飞,前路难寻。白茫茫一片的世界中,两人早已迷失了方向。秦秾华今日的精神比昨日好上许多,她环着少年的脖子,扯着他的耳朵,对他耳蜗直接说话。

“这次若能死里逃生,你最想做什么”

他埋头在风雪里前进,忍着耳朵和心的双重痒痒,低声道“你想做什么”

“我想写一份遗嘱,立一部著作”她道“如果我以后再出什么事,身后也不至于一团乱麻”

秦曜渊眉头紧紧拧了起来。

从她嘴里,压根就别想听到什么“我想珍惜生命”、“我要正视内心”、“我要好好对你”的话。

每一次她说到生死,都是一副自知命不久矣的样子。她轻描淡写的句子,淡然的态度,轻飘飘的说出来,沉甸甸地砸在他心上。

他就是为她倾注身心又有什么用

她爱天下,爱世人,爱天寿帝,爱结绿,甚至爱乌宝但她偏偏不爱自己。

他如飞蛾扑火追逐着她,她也如飞蛾扑火追逐着某种他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你这么想死,不如拜托我。”他面无表情,实际恨得牙根痒痒“有一种死法,叫干”

秦曜渊话没说完,后脑勺先被用力打了一下。

他在雪地里踉跄一下,听到她在耳畔说道“我知道回去想做什么了,回去以后,我要把武岳派到灵州守城孩子大了,该把精力用到正处。”

他沉着脸大步往前迈进。

秦秾华掐住他的脸颊,往两边轻轻拉去“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

“我长大了。”他说“你什么时候才能不把我当成孩子”

秦秾华为报秃噜皮之仇,折腾了他好一会后,觉得呼吸越发急促。

她松开他的面颊,歪头靠在他的肩上,轻声道“你什么时候不说这些话了,你才是长大了。”

秦曜渊太阳穴突突地跳,恨不得回过头,一口把她生吞下去。

生吞了又能怎么办她倒是轻松了,之后哭天喊地的还不是自己。

他只能抿紧嘴唇,把怒火关在胸膛里烧灼,被迁怒的雪地在沉雷般的脚步下欻欻作响。

“渊儿阿姊从前对不住你。”

她伸手抚摸他的面颊,轻声道

“阿姊过去只教你霸道,是因为阿姊以为还有很多时间可以看着你。阿姊本以为,来得及在最后教你王道”

耳边的气息微弱,靠得这样近,他为何感受不到她的吐息温度

“你是不是铁了心要气死我”他压抑着怒火道。

“阿姊希望你做个暴君,是为一时自保,但是阿姊从来不曾希望你做一世暴君是为天下。”她顿了顿,在他肩上露出一个强笑“渊儿,你相信阿姊吗”

“这对你很重要吗”

她闭上眼,声音低弱“阿姊不想你太恨我。我想告诉你,你于我而言并非傀儡,不可一言蔽之。”

“我没有恨过你。”他低声道。

峡谷群峰溶入雪舞,吹荡在苍茫雪地上的寒风有如悲泣呜咽,比秦曜渊冻僵的赤足更加冰冷的,是两人肌肤相触的地方。

她的身体在风雪呼啸下越来越冷了。

他不能相信,昨夜幸福的颤栗,今晨俏皮的拌嘴,都只是为了迎接盛大的别离。

他从厚及腿肚的深雪里拔出失去知觉的双腿,拼命往前走去。

的亵裤打着膝盖,厚笃笃的积雪拦着脚尖,他失了平静,踉跄的身影奔跑在白茫茫的雪原上。

他哀求道“阿姊你再坚持一会”

秦秾华靠在他的肩上,眼眸只睁了一半,疲惫的眼睑下,目光前所未有的温柔。

“渊儿阿姊接下来说的话,你好好记住即使听不懂,也要牢牢记在脑海里,一定要记住”她说几个字,喘一口气“不要回宫,去东胡草原”

秦曜渊竭力克制着心如刀绞般的痛苦,寒声道“我们一起去。”

她恍若未闻,自顾自地说着。

“等你出了大朔,可以想办法联系京中旧人。武岳和谭光不会跟你走的,你带上仇远你可以重用他,但不能不能相信他。”她喘了一会,继续说“你去了东胡草原,先统一四部,再攻打乌孙和西域诸国。大夏新帝暴虐恣睢,待大夏内乱,可出兵占领北屿一带北屿一带曾是西燕,人民还未驯化,他们同夏有不共戴天之仇,可以可以利用大梁皇帝已到花甲之年,膝下十几位皇子,若有万一,大梁必乱,你可趁虚而入”

“记住不要用天寿帝第九子的身份回到大朔。大朔积重难返。你耐心等上几年,它必自己分裂。你取也好,不取也好勿要滥杀无辜,若皇室安分,便饶他们一命”

“阿姊的控兽处和极天商会,他们若是不愿臣服那就打到他们服。连打也打不服,那就剿灭拔除。不要心软,不用顾忌阿姊,不能不能让他们成为你对手的支持者。”

“别说了”

“华学不要动它,也不要让你的后人动它。如果有一天你和你的后人需要铲除华学才能坐稳皇位,那不是华学的错是你们错了”

她的呼吸很急,声音却比羽毛还轻,刚落在他的肩上,就被无情的冬风吹散了。

“秦秾华你不准死。”秦曜渊竭力忍耐冲击四肢百

骸的酸涩,从牙缝里挤出恨恨的声音“你要是敢死,我就让你身边的那些人都到地底来陪你你听到没有你不准死”

她没有听到。

她怔怔地看着他垂在耳边的一缕乌黑发丝,气若游丝道

“当你只能用暴力和恐惧来压下反对之声张狂放肆的不是百姓,不知好歹的也不是百姓是你是这个国家它生病了一个健康的国家是不会怕他的人民开口说话的”

“这个世界没有神,没有无知之幕,永远也不可能存在真正的正义。我知道个人的力量在集体面前多么无力也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会在我死后逐渐崩塌,但是我还是希望能在活着的时候,留下哪怕一点一点点的光亮。我相信只要留下一颗火种总有一天,它还会重新燃起那么,我就存在过我就曾经照亮过这片天空我就没有白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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