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衡神色复杂,看着玉佩,语气中尽是怅然,“十二年前,父亲接到消息,黄家被满门抄斩,罪名是贪污赈灾款。父亲不相信,说黄伯伯是个难得的好官,谁都有可能贪污就黄伯伯不可能。可是,等父亲赶到京中,已经来不及了,原本该判定秋后问斩的,却早早执行了。父亲知道有问题,却无可奈何,只能打点了关系,帮着黄伯伯一家收敛尸身,在整理的时候发现,死去的一个男孩,似乎并不是黄公子您。父亲不动神色,以黄公子的名义把他下葬了,之后一直默默寻找,可一点消息也没有。”
她顿了顿,收敛住难过的表情,“之后,父亲暗中调查,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当初赈灾,确实有人贪污,不过和黄伯伯无关,应该是京中一位大官和其他赈灾的官员勾结,他身后似乎还有一位老王爷的影子,可具体是谁,父亲没有查出来。”
“五年前,京城发生了一件大事,许多官员在家里暴毙,死的莫名其妙,许多人都在猜,是江湖人干的。父亲对比后发现,死去的都是当初贪污赈灾款的官员,以及他们背后的势力。父亲猜,是您回来复仇了,也私下里找过,还是没有找到。等到那位王爷也出事后,京城就彻底安静了。父亲又庆幸又难过,庆幸黄家总归留有一丝血脉,难过身为好友及亲家,他却不能帮上忙。”
说道亲家时,冯衡迟疑了一瞬,不知道黄药师是否还承认这门婚事。
过去的十几年,她父母为了这门婚事,争执了无数回。
母亲怪父亲死守着婚事不放,明明黄家都没人了,和她定下婚约的黄公子也消失无踪,也许成了江湖浪客居无定所,可偏偏父亲却不愿意重新为她换一门婚事。
可是对于父亲而言,黄公子还活着,哪怕有可能成为一个江湖人,他也相信黄家的家教,即便处境艰难,也不会是一个坏人,他不愿意成为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后来京城发生的事,也作证了他的想法,即便为了报仇,黄公子杀的也是那些贪官污吏,没有祸及家人。
父亲很喜欢黄公子,认为他小小年纪就天资过人,无论以后做什么,都能让自己一生无忧。
然而母亲更担心她的身体。她冯衡自幼天资聪颖,偏偏身体不好,能长这么大,也是耗费了无数钱财,精心养护的结果。
母亲担心一个江湖人不能照顾好她,甚至还会拖累她。
父母各有各的考虑,但在冯衡心里,小时候那个聪明好看的小哥哥一直存在,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模糊罢了。
没想到,他突然出现了,还是在这样的档口。
父母双亡,兄长失踪,她背负着血海深仇。
冯衡心里苦涩,想到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把手里摩挲了许多的玉佩递过去,“黄先生,玉佩是黄家给的定亲信物,现在物归原主,我们的婚事就此作罢。”
黄药师没接,静静的看了她一眼,“冯将军怎么了”
“无无事。”冯衡不想自家的事牵连别人,艰难的开口。
“就算你不说,我也能查出来。”黄药师的声音低沉,对于冯衡的抗拒丝毫不意外。
他当初就是这么过来的,愤世嫉俗,怀疑所有人,无论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直到手刃仇人后,才渐渐放开。
因而冯衡的想法行为,他都一目了然。
安西见此,也跟着劝,“冯姑娘,如果你是担心药师的话,大可不必。药师的武功能力,在江湖不说天下第一,也位列五绝。这个世界上,能比得上他的,还真没几个。之前,你说那些贪官被杀死,想必是药师做的”
转头询问的看向黄药师,只见他点点头,算是默认。
“他几年前就能处理好那些事,现在就更不用担心了。你们是未婚夫妻,两家又是通家之好,有什么事尽可以信任药师的。”
也许安西天生就有一股亲和力,让人不知不觉的相信他的话。
冯衡被安慰过后,终于慢慢吐露出心声。
“三月前,金兵扣关,我父亲带着冯家军拼死抵抗,但来的金兵实在太多,总数达十万之多,仅靠武城的两万兵士,完全不足以抵挡。于是,父亲一边抵抗,一边派人求援。可半个月过去了,援兵没到不说,原本要到的粮草也迟迟没有出现。运粮的队伍最后一次传回消息,说是已经到达丰山口,距离武城也不过五日的路程。可是父亲等了半月,却全无消息。那时,武城已经被围了,粮食也消耗殆尽。父亲逼不得已,只好佯装突袭,其实是掩护大哥离开。大哥的任务有两个,一是去最近的城池宜城求援,二是去丰山口查找粮草的踪迹。之后,父亲又坚持了半个月,大哥迟迟不回,援兵也没有来。终于,在一个半月前,武城城破,金兵杀了进来。父亲及两万冯家军全部战死,无一幸免。”
说道这里,冯衡已是泣不成声,由于太激动,药物压下去的咳意又涌了上来,咳得撕心裂肺。
黄药师走过去,为她传送了一些内力温养身体。
冯衡只觉得全身有一股暖流游过,原本沉珂的身体都轻松了一些。
她怔怔的抬头,看着黄药师如玉般俊朗的面容,眼中似喜似忧。
黄药师与之对视,看到她眼角的泪水,心中闪过一抹痛意,“别哭,我会为冯将军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