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琳扶着马夫的手臂, 戴着白绸袖套的手指拎起了裙摆, 抬步迈下马车。
她今天穿着一件山茶花色的长裙,款式有些像早年流行的英国式罗布, 裙型贴身, 领口很大,肩头微露, 背部、袖口和裙摆都有大量的碎褶和精细的花边作为点缀。
这条新裙子是凯瑟琳来伦敦后才买的, 就在她们去斯皮塔菲尔德的那天。裙子的款式比现在流行的修米兹式长裙要复杂一些, 又远没洛洛可时代的华丽和繁复。她很喜欢这个设计, 可买了后一直觉得裙子有些隆重,没找合适穿的场合。
为了参加宴会, 凯瑟琳在家试这条裙子,意外得到了家人的一致赞扬。她们看惯了凯瑟琳平时朴实简约的打扮, 对她突然换上华丽的衣服都赞不绝口。
西方人早熟,凯瑟琳虽然才十八岁,但如今已经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和稚嫩,显现出女性的魅力和婉约。这条长裙勾勒出她发育极好的窈窕身姿,拖拽的裙摆轻轻划过地面,裙角轻扬, 迷人多姿。
凯瑟琳很害羞, 这裙子在她心中过于性感了。
可她又确实觉得漂亮。
凯瑟琳在镜子前照了又照, 她内心很不好意思这么盛装打扮,好几次都想把裙子脱下来换成简朴一些的衣服。
但她又发现她很不想脱。
她可不记得自己之前有这么喜欢漂亮衣服,别的女生十几岁就开始有的少女心, 到她这里,马上要三十岁的心理年级时,居然开始复活了。如今这算什么,返祖吗。
道理她都懂,可她就是不想换掉。她真得好想穿漂亮的裙子啊。
凯瑟琳看着镜中柔媚的少女,犹豫再三,最终鼓足了勇气。
穿一次,也没什么关系吧
她们上了马车,在加德纳舅舅好好享受舞会的祝福中出了门。
戈登伯爵的庄园位于伦敦东南部的郊区,距离伦敦约十英里的路程。
为了准时参加宴会,加德纳舅妈带着简和凯瑟琳,三人下午两点多就出发了,一路摇摇晃晃了两个多小时才到达庄园。
伊丽莎白在戈登先生送请柬的第二天离开了伦敦,自然无缘参加。她活泼自信,对于错过这样的大场面只是有一点遗憾,丝毫不为此难过。而家人们商量后,没有告诉卢卡斯爵士宴会的事情,因为谁都说不好这位先生会不会要求跟着去,然后像在内德菲尔时强行和达西攀谈一样,去试着跟到场的每一位先生沟通。
和卢卡斯爵士自诩绅士,住进乡村后就被迫远离达官贵人不同的是,加德纳先生一致还在做生意,和贵族们不断有接触。这导致他对于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物没什么好感,认为他们变脸很快,他的身份还是最好不要参与这样的舞会当中。
而加德纳夫人带着两位未成家的小姐去,于情于理都是再合适不过的决定夫人和小姐间互相介绍时,很少有人会追着问你的父亲是谁,或者你的丈夫是做什么的,这样非常没有礼貌。先生们就不一样了,一句r还是ord就能区分出你的地位和阶级。
“说实在的我也是第一次参加伯爵的宴会。别说宴会了,我连伯爵的庄园都没进去过。我去过最隆重的也不过是阿尔杰男爵夫人举办的宴会,阿尔杰男爵是你舅舅的商店所在那条街的行政官员,他夫人办的宴会偶尔会请我们参加。”加德纳太太说着。
因为商人身份的限制和亲戚们都非尊贵人士的现实,加德纳太太从没有机会参加这样的大场合。但她十分聪明,说话做事处处透着合理妥帖。尽管现在她要去一个实权派伯爵夫人的晚宴,也没有任何害怕或者紧张的情绪。
“我认为舞会上能做的事不过就是交际和跳舞。这样的规则放在哪里都一样,别说伯爵举办,就是国王的舞会也不会有太大差别。只是他们的舞会里,大家身份更尊贵,穿着和环境都更华丽罢了,”加德纳夫人道,“况且我们今天没有要讨好的人,最多对伯爵夫人进行一番恭维和夸赞。如果那位尊贵的女士真给我们和她交谈的机会的话,这个我还算擅长。”
加德纳舅妈因为丈夫的生意,经常需要和一些官员太太社交。在这种地位不对等的交际于她是很难受的,不过她想得开,也很会处理,没觉得这样不好。
凯瑟琳十分感谢舅妈的陪伴,出声打趣道“只希望伯爵夫人没有见过科林斯先生,不然舅妈那几句夸奖一定不够用了。”
“那我就只能直言告知,说我们的请帖可是戈登先生亲自送的,想必没几个人能有这样隆重的待遇。”加德纳夫人开玩笑。
“你说得对,舅妈,快帮我看看我脸上有没有写着主人弟弟亲自送请帖这句话。”
在她们说笑间,马车已经翻过山峦和丘坡,进入了戈登伯爵庄园的领地。
在现如今英格兰的法律和社会规则下,贵族们的乡村庄园除了是一栋豪华奢侈的住处外,还肩负着许多社会、经济甚至法律的职能。庄园的主人不仅仅是一栋房子的主人,他更是这一片领土的大人,能决定庄园范围内的许多事情。2
戈登伯爵的封地位置很不错,离伦敦很近,而他的为人想必大方善良,凯瑟琳沿途看到的场景无一不是平和富饶的场面。
“这很难得。这么多年,除了在我小时候住过很长一段日子的彭伯利,我还没见过哪里的情景这么平静祥和。”加德纳太太感慨道。
凯瑟琳她们议论着看到的景象。而等她们真正进入庄园内,全被眼前的庄园吸引走了目光,顾不上聊天了。
戈登伯爵的庄园占地极大,有近五平方公里,她们的马车穿过精雕细镂工艺繁复的艺术铁门后,首先看见一个巨大的喷泉,泉座雕塑成宗教神话人物,高达两米的水柱向天空奔腾,巨大的水花撞击着地面,扬起无数晶莹剔透的水珠。喷泉后面,是一片平静无波的湖水,几只洁白的天鹅在湖面上优雅安静地游动着。两处景色一静一动,壮观又娴静,极具雅意。
“真漂亮啊。”加德纳夫人忍不住道。
她们的马车顺着湖水旁平坦宽阔的通道前进着,路两侧高大的橡树和香樟错落有致地分布,一望无际的翠绿草坪如地毯般平洒在地面,而在无尽绿色的终点,是巍峨又不失秀美,金色与银色交织的巴洛克式建筑群。
她们又行驶了半英里的距离才接近主宅邸。凯瑟琳远远看到有仆人站在路口处,向她们致意示意。
马车停下,凯瑟琳三人下了车,庄园的仆人迎上来,礼貌恭敬地请她们出示请帖。
加德纳舅妈拿出精美的羊皮纸,凯瑟琳站在她身后,悄悄地左右观望。
她注意到有近几辆马车和她们在同一时间到达,而每一辆马车快要靠近时,都会有两位穿着统一红色制服的仆人上前迎接,一位为马夫指路,告诉对方该把马车停在哪里,另一个则负责看请帖和引路。
仅这一个环节,前后忙碌的仆人就有快十位,而这还仅是刚到门前。
凯瑟琳抬头仰望着眼前的堪称宫殿般壮观华美的建筑,深深感受到封建社会下权贵的奢华和威严。
仆人带着她们向宅邸走去。沿途,凯瑟琳又对戈登伯爵家的富贵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原来刚才停马车的地方还不是最终的目的地,她们穿过了开阔的庭院,走过雕花繁复的古典石柱,又走了近十分钟的路,才走到了主建筑的门前。
一路上,她们都未开口,赞赏地欣赏着庄园,聆听仆人们对庄园内景致的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