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还有两个女儿,林母虽然是受害者,但世道对女子最是苛刻,一个不好,怕是两个孩子都会受到影响。
以元春为例,她又何尝做错了些什么但就因为有贾政和王夫人这对父母,这婚事上便出乎意料之外的艰难。
林安微微点头,同时也苦笑道“陆大哥也不必劝我,其实我除了这条路之外,也别无他路了。”
他不想死,也就只能拼上一拼了。
隔日一早,当苏州府衙役再来拿人的时候,林安在陆昭的陪同之下去了苏州府衙,果然,林母是死于砒霜剧毒之下,林母的尸体虽然已经烂成骨头,但砒霜剧毒在其骨头上留下痕迹,见着那焦黑的尸骨,林安便忍不住当场落泪。
他在亡母尸骸前连连磕头,泣道“母亲儿子竟然不知道你死的如此冤枉”
原来他娘不是因为堕胎不慎而惨死,竟然是中了剧毒而他这个做儿子的全然不知道
林安悲愤之下,抱尸痛哭,苏州府尹也忍不住同情了起来,要论倒楣,怕是无人能及得上林安。
虽然林母的确是死的不明不白,不过从林安的神情来看,他的确是不知道这事的,苏州府尹审过的案子多了,一瞧林安的模样,便知道他绝对不知道其母是横死的。
官场中向来不缺聪明人,陆昭能够想到的,苏州府尹自然也想到了,甚至跟陆昭一样疑心起老族长夫妇了。
毕竟老族长夫妇异口同声的说是林安弑母,但他们却能把这事给知道的如此清楚,说不定其实下手的人是老族长夫妇也不定,要不他们怎么会如此清楚呢
再则,说句不好听的,这老族长夫妇可是有着前车之鉴啊。像先前林安中酒毒一事,老族长夫妇要是真不知道才有鬼,他先前没去计较,只不过是因着隐暪不报算不得大罪,另外念他们年纪大了,便放过他们一马罢了。
不过弄死林安,还可以说是为了吃绝户兼抢夺林承宗的抚养权,那么大的银钱,也怪不得老族长一家子心动,不过毒死林母,又能带给他们什么好处
反倒是林安处倒是颇有理由,所谓久病床前无孝子,林母早年疯颠,处处得要人照料,说不得林安便是不耐再继续照顾林母,这才毒杀了其母也不定。
苏州府尹思前想后,总觉得林安的嫌疑大了些,是以才会顺着老族长的意思,请林安上堂。
果然一到堂上,知道林母死因并不单纯之后,林安这第一件事便是状告老族长夫人暗害其母。
虽然事隔多年,已无事证,但老族长夫人就是最好的人证。
饶是老族长都没有想到,林安竟然会这么狠,直接求苏州府尹审问老族长夫人。
苏州府尹看着老族长夫人的年纪,一时间也有些迟疑,“林安你可确定”
怎么说老族长夫人也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要是刑求的话,且不说一个不好老族长夫人便没了性命,再则这事要是让人知道了,怕是不只是林安,就连他的名声也都毁了。
“是的”林安面容微冷,“如有任何闪失,林安愿一力承担,只求为家母讨个公道。”
苏州府尹瞧着林安瘦的不成人形的模样,原本合身的衣裳穿在他身上顿时空荡荡的,再想着先前所听闻的什么林安命不久矣之言,苏州府尹一叹,也同意道“好吧”
他眼眸一利,“来人,先审林郭氏老族长夫人”
老族长夫人顿时惊慌了起来,“为什么要先审我明明杀了林安娘的是林安自个,他弑母啊大人怎么不先审他”
这板子应该要先打在林安身上才是。
林氏宗族势大,加上此案又是人伦大案,来旁听的人着实不少,其中更是混了好些林氏人,一听到老族长夫人这样说,好些林家人便鼓燥着骂道
“对先审林安”
“官官相护,苍天不公啊”
一时间,整个大堂上闹的厉害,所谓众怒难犯,苏州府尹不免也犹豫了,陆昭见状,趁苏州府尹尚未开口前,拱手道“大人,在下是外官,本不该管着这事,不过有一句话,着实不吐不快”
苏州府尹虽是不悦,不过想着陆昭的身份,也不由得陪笑道“陆大人请说”
陆昭直言道“在下略懂些医术,林母是中了大量的砒霜剧毒而死,这么大的量,一般药铺绝对不会随意贩卖出去。”
苏州府尹叹道“本官也知道这事,不过事隔久远,难以追查。”
砒霜这种玩意有剧毒,每次卖出去,药店必定会详细记录,是由何人、何时所买,买的份量为何,免得到时出了事,药铺便是第一个受责的,虽说事隔多年,早就查不到当年卖砒霜的记录了,但砒霜这种玩意,可不是随便谁都可以买的。
陆昭又续道“记录虽难以追查,但就在下所知,大凡药铺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便是砒霜这类的毒物绝对不会贩卖给孩童,便是怕孩童无知,拿毒药来玩了,林母死时,林安还不满十二岁,以其年龄,既使去了药铺,药铺也不可能让人卖了砒霜给他的。”
毕竟砒霜有毒,一个不好可是会吃死人的,怕惹上麻烦,大部份的药铺不只是不卖给孩童,甚至还有着限购的规矩,便是怕有人会拿砒霜做不该做的事情。
一语惊醒梦中人,苏州府尹连忙让衙役去询问林家附近的药铺老板是否有这么一个规矩。
大部份的药铺老板都表示有这规矩,并保证他们开药铺的这些年来绝对没有把砒霜卖给孩童,即使有一个曾经卖给孩童的,那也是因为那户人家孤儿寡母,就一个瞎眼老太婆带着一个小孙孙过活,这家里没大人,也是没办法的事。
当然啦,林安也是可以托人去卖,但想想他当时的年纪,有那个人敢冒着胆子为了银钱去帮着买毒药即使有,弑母这么大的事儿,而且还是几十年后才被人揭开的事儿,林安会如此粗心大意吗
老族长夫人的脸色瞬间惨白,她时常去药铺捉药,但却不知道药铺里还有这等子规矩。
三木之下,缘何不求,不过十来个板子,老族长夫人便就招了,不过她不承认是她动手毒害林母,只道林安因其母怀了私胎一事,怕丢人现眼,求她帮忙买砒霜解决林母罢了。
老族长夫人理直气状道“我也是为了咱们林氏宗族的名声着想,要不是怕让人知道,我又何必帮着林安这小子买什么砒霜”
她咬牙切齿的骂道“要不是老身,你娘那个淫妇早就浸猪笼了,你们一家子也早早被赶出去,你竟然反而陷害老身当真是贱人生的贱种,养不熟的白眼狼”
老族长夫人一说,好些人看着林安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
“是啊”陆昭闲闲的接了一句,“要是直接把这事揭了,林母一样要死,你们还可以顺理成章的把林安一家子的赶出去,不用等人死就可以接收人家的财产,何乐而不为呢为什么要这么好心的帮着隐暪事实”
陆昭笑道“这岂不是比你们几十年后再灌人酒,逼人中什么酒毒还要来的方便些”
说起来,比起玄里玄乎的林母之死,林家族长企图谋财害命一事才是板上钉钉的呢。
老族长夫人一噎,那好说他们那时压根看不上林安家家里的那一点田产,更何况
她下意识的望了老族长一眼,也不由得暗暗懊悔,说起来,如果当年直接揭了这事,把林安一家子给逐出村去,说不定林承宗便给了他们抚养,那也就没这事了。
陆昭摇头叹息,“大伙似乎忘了,有淫妇便该有奸夫啊”
老族长下意识的面露惊慌之色。
陆昭突然出手,直接捉住老族长的手,顺手用银针在他的手指刺了一下,一瞬间便刺出了血,陆昭直接将老族长的血滴入林母尸骸的肚腹处,在林母的盆骨之中,有几块莫名的细碎白骨。
只见老族长的血一滴进那些细碎的白骨之后,瞬间便没入骨中。
陆昭冷冷道“这世上除了滴血认亲之外,还有滴骨认亲,你若不是胎儿的生父,为何你的血可以跟胎儿碎骨相溶”
咳,陆昭这也是拿科学来欺负人了,事实上什么人的血都可以跟骨头相溶,不过古人不知这事,还真相信了什么滴血认亲、滴骨认亲一说,他便用着这事把这口锅直接盖到老族长的头上了。
杀人必定要有个缘由,时间匆忙,安宁又不在,他们一时间也找不出缘由,那就干脆自己制造一个了,有什么会比这个更适合的缘由吗
众人不知滴骨认亲一事是假的,乍见老族长血和胎儿碎骨相溶,顿时都惊呆了。
老族长瞬间瘫软在地,刹那间失去了任何辩解的能力,而老族长夫人亦是愕然的看着老族长,骂道“是你你不是说是老三做的好事吗”
她原以为是三儿不争气,忍不住欺负了林安他娘,结果是这个老家伙自个干的好事,怪不得他一直掇着她去害人,原来是怕生了个私生子出来,老脸全都没了。
老族长夫人生气,但林安更怒,只见林安低吼一声,像疯了一样扑上老族长,对他一阵狂揍
“原来是你”
他早就疑心有林氏族人欺负他娘了,可他怎么想都想不到竟然是老族长
老族长狼狈不堪的闪躲着,连忙说道“不不是我”
苏州府尹呆了好一回儿,这才让人前去阻止,怎么说还得留着老族长的命,这才好算一算林安他娘惨死的帐啊。
不过瞧着林安悲愤的模样,他心下同情,跟衙役们使了个眼色,衙役们会意,这拉人的时候便故意没怎么用力,楞是让林安多揍了老族长些下,这才拉起了林安。
林安被衙役们扶起之时,整个人的腿脚都是软的,他连连跟苏州府尹磕了好几个响头,“求大人为我母伸冤”
苏州府尹正色道“林大人放心,这事本官必定会给你一个公道。”
证据确凿,老族长和老族长夫妇直接判了斩立决,而林族长也因为谋害林安而被处死,林族长家产则直接拨了一部份算是赔偿林安一家,不过林安二话不说的直接把这银钱给捐了出去,这用他娘还有他的命换来的银钱,他宁可不要。
对此王熙凤也没说些什么,虽然经此一事,林安家里也是元气大伤,不过她明白夫君,银钱换不回婆婆的冤屈,还不如不要。
林氏宗族因为这事,名声全无,人人喊打,林家人既使走出去,都有些见不得人,苏州书院趁机把当年允许林氏族人入学一事给撤了,这理由都是妥妥的,林氏宗族做出这么丢人的事儿,叫他们怎么好再接受林家人为学生呢。
同时,林明玉也直接了当以林家家主的身份把当年林如海允许的四分之一的收益给撤了,说什么都不再让林氏宗族这一群白眼狼继续占他们林家的便宜。
当然,对林安一家子而言,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了,林安直接带着妻小搬到了东北,虽说东北苦寒,这日子远不如苏州舒服,但苏州对他而言已经是伤心地,不愿再留。
就酱,林安与王熙凤一直在东北一带相伴到老,王熙凤至死都不曾再想过月光下的少年,守着丈夫,守着子女,就这样平平安安的过了一生。
而林明玉也在十五岁的那一年,从陆昭手里接过给他哥哥送生日礼物的事情,一直到他老死,也不忘提醒儿子别忘了给远在东北的大伯送生日礼物。
他唯一遗憾的便是,不知道他爹爹当年留给瑚哥哥的那封信里的内容。他实在很想知道,他爹还给他大哥留了什么后手可惜他一直到死都没办法解开这个疑惑,只能吩咐着儿子,将来解惑之后别忘了烧一份给他。
而林承安倒成了林家中最长寿的一个人,虽然早年失母丧父,但有着林安一家子的照顾,又有着来自于弟妹的照顾,他反而是全林家上下最长寿的一位,在九十岁那一年喜丧,除了年纪大了之后,脑子糊涂,一直说着瑚哥哥没死之外,一切都很好,平平安安的结束了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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